▲ 1987年11月9日鄭南榕因打朱高正一巴掌,被朱用椅子砸到頭破血流。( 葉清芳攝)
鄭南榕逝世紀念日又快到了。想到他,就連帶想到他的「偏激」,或者「矯枉過正」,以及它們與革命建國、轉型正義的關係。革命建國,不矯枉過正,行嗎?處理轉型正義,沒有酷吏,行嗎?
我天生反骨,憤世嫉俗,厭惡濫情,適合當酷吏。又嚮往革命建國,更適合當革命建國之後處理轉型正義的酷吏。1959年古巴革命後,革命家切.格瓦拉曾親手槍斃前朝的反動狗官,我心嚮往之。
但是,我生逢不時。我身處的台灣,放眼望去,都是婆婆媽媽、唯唯諾諾之輩,沒有我這種人出頭的機會。現在,年紀已老,時不我予,只能在網路上當烏鴉,東啼啼,西叫叫。因此,現在不妨再狗吠火車一下。
走中道,固有好處,但壞處也不少。矯枉過正,固有壞處,但好處也不是沒有。台獨建國,能中道而行,兩面討好嗎?不可能!政治革命就是以「過正」的方式「矯枉」。台獨建國是革命,不是嘉年華會,普天同慶。反革命勢力一定會頑抗,暗潮洶湧。因此,台獨革命建國,要有滿腔熱血的衝動志士向前衝,要有不怕得罪人的酷吏當黑臉。以民意為依歸的騎牆派、爛好人不可能是台灣革命建國的推手。台灣革命建國不能靠他們。
矯枉必須過正,轉型正義必須酷吏。為了將來的台灣革命建國,我對以往一些因噎廢食的反公權力運動,持保留態度。我從不隨那些婆婆媽媽的濫情者起舞。
例如反苗栗大埔拆屋、反323暴警驅離學生等,有人反到要「拆政府」,又如反洪仲丘命案和反監聽立委,有人反到把軍隊、檢調視為敵人,甚至說要廢特偵組,又如反死刑,有人反到把死刑說得一無是處,這些我都不贊成。這些都是沒有革命建國觀念的婆婆媽媽。
反政府拆屋,可以,等台獨革命政府把國民黨的屋先拆掉再說。反暴警驅離暴民,可以,等台獨革命政府把反動派驅離再說。軍隊、檢調都是統治者的爪牙,也許。但台獨革命政府也需要他們啊!台獨革命政府也要特偵組啊!也要監聽反動派啊!廢死,很好。等台獨革命政府把殘害台灣人民的元凶宰了再說。
台獨革命建國,不陣痛,新國家會誕生嗎?為了反國民黨政府,反到政府變成「無能政府」,如何執政革命,變法建國?
1789年法國革命之後,雅各賓黨人羅伯斯比爾執政時,走向極端,大開殺戒。巴黎協和廣場的斷頭台更加忙碌,切下更多貴族及其他反革命份子的頭顱。聽說整個革命期間,被送上斷頭台的有7萬人之多,包括法王路易十六和他的王后在內。保守人士如柏克之輩看不下去,加以口誅筆伐,認為法國革命的「轉型正義」做得太過火了。
羅伯斯比爾確實做得過火,和中國古代的厲行變法的商鞅不得好死一樣,他自己最後也被送上斷頭台,不得好死。聽說羅伯斯比爾的墓誌銘是:「過往的行人啊,不要為我悲傷。如果我活著,你們一個也別想活!」可見他的偏激。
羅伯斯比爾對於批評他矯枉過正的人,不知如何回答。如果我是他,我會這樣回答:「矯枉必須過正,轉型正義要有酷吏。婆婆媽媽的閃一邊去。我知道當酷吏沒有好下場,沒關係。當轉型正義的酷吏而死,死得其所。」
鄭南榕在朱高正最紅的時候,不惜得罪朱,拆朱的台。1987年11月9日,在民進黨全國黨代表大會中,鄭南榕在場發放台獨文宣品被朱制止。鄭南榕看出朱反台獨的面目,上前甩朱一巴掌。結果鄭南榕被朱反擊。朱用椅子砸他,砸到他頭破血流。鄭南榕後來甚至因叛亂案不願被警方拘提而自焚。可見鄭南榕也相當偏激、過火。
鄭南榕的偏激和過火是在為台獨建國鋪路,不得不然。如果獨派不前仆後繼,而是像目前這樣溫良恭儉讓,奉行中道,當鄉愿和稀泥,以在中華民國體制吃香喝辣為滿足,台獨革命建國怎麼可能完成?!台獨革命建國不能完成,鄭南榕的偏激和過火,都將白費。而獨派老朽如我者,努力半輩子,結果都要抉目懸門,齎志以歿,豈不悲哀?!
● 相關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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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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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照堂
新哆啦老師的又一天 2006年6月12日
轉眼間,又到葉清芳去世一周年前夕
解嚴前後,阿芳在街頭奔波的忙碌身影
20年前時代脈動的點點滴滴
對照今日的政局變遷
一路走來,格外令人感慨萬千
▲ [圖片1] 台北‧國賓飯店議事衝突 / 1987 / 葉清芳 攝
(傅雲欽註:原文標註地點是中山堂,時間是1988年,有誤)
▲ [圖片2] 台北‧國賓飯店議事衝突 / 1987 / 葉清芳 攝
(傅雲欽註:原文標註地點是中山堂,時間是1988年,有誤)
發信人:cpchuu
中山美麗之島 2002.04.20 23:17:50 2002
※ 摘錄自江蓋世著《我走過的台灣路》(前衛出版社,1997年出版)
一九八七年十一月九日、十日兩天,民進黨舉行第二屆全國代表大會。這個會中,最受矚目的議題,就是我們提來出的,「人民有主張台灣獨立的自由」列入行動綱領案。我們推動民進黨黨代表的連署,剛開始時,因為國民黨當局不斷的威脅恫嚇,使得連署的人數進展有限,等到十月十二日,蔡有全、許曹德兩人遭到收押,激起民進黨部份人士強烈的反彈,而激起大家的,要救蔡、許二人,就得積極的連署,而讓民進黨全代會通過這項「台獨思想自由」行動綱領,那麼,台獨思想自由之戰,就提昇為黨對黨的對決,而不是弱小的「政治受難者總會」對抗龐大的國民黨的抗爭。
我們全島「命運之旅」跑了一趟,再加上蔡、許聲援活動推波助瀾之下,我們已經得到一百位民進黨黨代表的連署,這一百票,只有大會黨代表人數的二分之一弱,列入大會議程,沒問題,但要大會通過,尚需努力。
沒有臨門一腳,是不可能通過的。但我只是基層黨員,並不是黨代表,連黨代表的大門都進不了,因此,我決定落髮為僧,到立法院以及民進黨全代會的會場前,繼續靜坐,呼籲民進黨黨代表,通過該案。十一月三日上午,我跑去理髮店理髮。我一坐上椅子,理髮師問我:
「要怎麼樣理呢?」
「理光頭。」
「什麼?……你說什麼?……為什麼要理光頭呢?」他詫異的問道。
我不想解釋那麼多,只好簡單的答道:
「好玩。」
「不後悔?」
「不後悔。」
「這……好,好吧。……」
我看那理髮師,一臉無奈的表情,手拿著電動理髮器,遲疑了幾秒,然後搖搖頭,最後,把理髮器放在我的前額,在頭上開出了一條平坦的高速公路……。當天下午三點左右,我就在田爸爸、田媽媽以及一些龍山寺的老人,約二、三十人的陪同下,於立法院大門階梯靜坐。剛開始時,我戴著帽子,不好意思把帽子摘了下來,但有朋友叫道:
「帽子脫掉吧,人家要照相啊!」
我只好紅著臉,把帽子摘了下來。那時候有個感觸,原來自己是這麼害羞的。那時,台大的一些學弟妹,如哲學系的林正修、社會系的周孟霖等人,跑過來看我,讓我覺得更不好意思,他們是學弟妹啊,我這一幅模樣,唉!……。事後反省起來,也真可笑,我不怕柜馬棍棒,卻擔心自己光頭的模樣,讓學弟妹給嘲笑了。
十一月九日星期一,民進黨在台北市國賓飯店召開為期兩天的二全大會。當天一大早,我與童鴻欽就趕到國賓飯店,我倆都不是黨代表,無法進去開會,因此,我們就在國賓飯店大門前的紅磚道上,兩根行道樹的中間,綁著一條大幅的標語,上面寫著:People have the right to advocate Taiwan Independence.」
今天的大會,台獨思想自由列入黨綱案,是朝野對峙的焦點,吸引了國內外的媒體,因此,我用中、英文的標語,希望媒體在攝影時,也能照到,而讓國際人士了解,台灣人民正在為思想自由而戰。
我們在那兒蹲了一個上午,到了中午十二點十五分左右,突然看到鄭南榕血流滿面,旁人的扶持下,從國賓飯店大門口衝了出來。我嚇了一跳,趕上前去問他,他也不多說話,我們幾個人,就趕快把他送去馬偕醫院的急診室急救。我人在急診室,親眼看著醫生,在他裂開的頭皮,縫了七針。
「到底發生啥米代誌咧?」我問旁邊的朋友。事情是這樣子的,鄭南榕他不是黨代表●,但他想透過工作人員的幫忙,到會場裡面去散發一本台獨的著作,那是美國耶魯大學法學博士陳隆志所寫的書,可是,朱高正質疑鄭南榕的身份,又批評他在場內散發陳隆志的著作,朱高正的話,引起鄭南榕強烈的不滿,他就走進會場,快速衝上前去,打了朱高正一個耳光,朱高正以及他同行的雲林、嘉義等地的黨代表,立即還擊,拿咖啡杯、椅子砸鄭南榕,鄭南榕一個躲避不及,頭皮裂了一條大縫,立即血流如注……。事件爆發,會場便陷入一陣混亂……。
● 傅雲欽註
鄭南榕不但不是民進黨的「黨代表」,他連「黨員」都不是。
經過十一月九日的衝突,第二天的議程,繼續進行,不過,黨內意識型態的衝突,卻浮上檯面,一股勢力要求強化台獨,另一股勢力要求暫緩台獨,而另一方面,國民黨高層更是不斷放話,只要民進黨通過這黨綱,將不惜勒令解散,面對內憂外患的局勢,民進黨的領導階層,不得不關起門來,進行磋商,最後,他們達成共識,「人民有主張台灣獨立的自由」這句話,就不要納入黨綱,改以「台獨言論自由的決議文」來通過,以避免刺激國民黨當局。
這樣的妥協,讓黨內激進派,尤其是為了聲援蔡、許兩人所組的救援會,大大失望!不過,情勢所逼,大會針對此案進行表決時,以一百七十七票比六票,否決了我所提出來的列入黨綱案,而代之以大會決議的方式,通過了林濁水所起草的決議文。這個結果,在當時的意義是,納入黨綱,會嚴重刺激國民黨,而通過決議文,只是大會的一篇宣言而已,刺激不會那麼大。
我知道了大會的結果,非常失望,整個人好像從山上滾了下來一樣……。
原先,我期望民進黨以整體的力量,來捍衛思想自由的最後防線,可是,我們失敗了,原先簽署的一百位黨代表,到後來,只剩下張溫鷹等六位黨代表。那九十四位黨代表,後來為什麼撤退了呢?其實,我也不怪他們,畢竟,政治人物往往必需面對現實,而做出妥協的決定。知道表決失敗了,我就跟童鴻欽開始收拾東西,把樹上布條拿了下來,地上的海報,收拾起來,拍拍灰塵,摺疊好,然後將海報與布條收進包包裡頭,趁著民進黨黨代表還在國賓飯店大廳裡頭,我們就帶著行李,離開那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