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隻烏鴉【詩】

傅雲欽 2012.05.12

▲ 梵谷《麥田與群鴉》1890
眼前風和日麗,麥田捲浪,金碧輝煌
但遠方風起雲湧,逐漸遮天蔽日
群鴉飛來示警,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襲

半生協助族人「出埃及」,盡心盡力
還在半路,族人卻誤認已經到了「迦南」美地
我不得不費盡唇舌,與族人爭辯
告訴族人:「我們還在埃及,尚未到達目的地
言者諄諄,口乾舌燥,聽者藐藐,半信半疑

我知道我的說法終將獲得證實
不過,到那時「埃及」的追兵已經到來
有先見之明,又如何?改變不了大局
啊!我不是摩西,大廈將傾,獨木難支

為今之計,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母親罹患癌症,還是要送醫
為人子女,豈能不為母親尋找一線生機?
明知族人執迷不悟,難逃強權巴比倫的大刀
耶利米還是苦口婆心,呼籲族人重歸正道

憂於未形,恐於未熾,明知報告凶兆惹人厭
烏鴉還是不計毀譽,寧鳴而死,不默而生
即使人間耳盡聾,也要起向高樓撞曉鐘
啊!我不是摩西,我只是一隻烏鴉,如耶利米

● 相關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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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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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
百度知道網站  2005-11-16
(原載19554月台北《自由中國》第十二卷第七期)

幾年前,有人間我,美國開國前期爭自由的名言"不自由,毋寧死"(原文是Patric Henry在一七七五年的"給我自由,否則給我死"Give me libertyor give me death),在中國有沒有相似的話,我說,我記得是有的,但一時記不清楚是誰說的了。

我記得是在王應麟的《困學紀聞》裡見過有這樣一句話,但這幾年我總沒有機會去翻查《困學紀聞》。今天偶然買得一部影印元本的《困學紀聞》,昨天撿得卷十七有這一條。

范文正《靈烏賦》曰:"寧鳴而死,不默而生。"其言可以立儒。"寧鳴而死,不默而生",當時往往專指諫諍的自由,我們現在叫做言論自由。

范仲淹生在西曆九八九,死在一五二,他死了九百零三年了。他作《靈烏賦》答梅聖俞"靈烏賦",大概是在景佑三年(三六)他同歐陽修、余靖、尹洙諸人因言事被貶謫的時期。這比亨利柏烈的"不自由,毋寧死"的話要早七百四十年。這也可以特別記出,作為中國爭自由史上的一段佳話。

梅聖俞名堯臣,生在西曆-〇〇三,死在一六一。他集中有《靈烏賦》,原是寄給范仲淹的,大意是勸他的朋友們不要多說話。……這篇賦的見解、文辭都不高明,……

范仲淹作《靈烏賦》,有自序說:

梅君聖俞作是賦,曾不我鄙,而寄以為好。因勉而和之。庶幾感物之意同歸而殊途矣。

因為這篇賦是中國古代哲人爭自由的重要文獻,所以我多摘鈔幾句:

靈烏,靈烏!
爾之為禽兮,何不高飛而遠翥?
何為號呼於人兮,告吉凶而逢怒!
方將折爾翅而烹爾軀,
徒悔焉而亡路。
彼啞啞兮如愬,
請臆對而心諭:
我有生兮,累陰陽之含育,
我有質兮,慮天地之覆露。
長慈母之危巢,
托主人之佳樹。

……

母之鞠兮孔艱
主之仁兮則安
度春風兮,既成我以羽翰
眷高柯兮,欲去君而盤桓
思報之意.厥聲或異
憂於未形.恐於未熾
知我者謂吉之先
不知我者謂凶之類
故告之則反災於身
不告之則稔禍於人
主恩或忘,我懷靡臧
雖死而告,為凶之防
亦由桑妖於庭,懼而修德,俾王之興
雉怪於鼎,懼而修德,俾王之盛
天聴甚邇,人言曷病
彼希聲之鳳凰
亦見譏于楚狂
彼不世之麒麟
亦見傷于魯人
鳳豈以譏而不靈?
麟豈以傷而不仁?
故割而可卷,孰為神兵?
焚而可變,孰為英瓊?
寧鳴而死,不默而生!
胡不學大倉之鼠兮,何必仁為,豐食而肥?
倉苟竭兮,吾將安歸!
又不學荒城之狐兮,何必義為,深穴而威?
城苟圯兮,吾將疇依!

……

我烏也勤於母兮自天
愛於主兮自天
人有言兮是然
人無言兮是然

這是九百多年前一個中國政治家爭取言論自由的宣言。

賦中"憂於未形,恐於未熾"兩句,范公在十年後(一四六),在他最後被貶謫之後一年,作《岳陽樓記》,充分發揮成他最有名的一段文字:

嗟夫,予當求古仁人之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優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乎?微斯人,吾誰與歸。

當前此三年(一四三)他同韓琦、富弼同在政府的時期.宋仁宗有手詔,要他們"盡心為國家諸事建明,不得顧忌"。范仲掩有《答手詔條陳十事》,引論裡說:

我國家革三代之亂,富有四海,垂八十年。綱紀制度,日削月侵,官壅於下,民困於外,夷狄驕盛,寇盜橫熾,不可不更張以救之……

這是他在所謂"慶曆盛世"的警告。那十事之中,有"精貢舉"事,他說:

國家乃專以辭賦取進士,以墨義取進諸科士皆合大方而趨小道。雖濟濟盈盈,求有才有識者,十無一二。況天下危困,乏人如此,將何以救?在乎教以經濟之才,庶可以救其不逮。或謂救弊之術無乃後時?臣謂四海尚完,朝謀而夕行,庶乎可濟。安得宴然不救,並俟其亂哉。……

這是在中原淪陷之前八十三年提出的警告。這就是范仲淹所說的"憂於未形,恐於未熾";這就是他說的"先天下之憂而憂"

從中國向來知識份子的最開明的傳統看,言論的自由、諫諍的自由,是一種"自天"的責任,所以說,"寧嗚而死,不默而生。"從國家與政府的立場看,言論的自由可以鼓勵人人肯說:"憂於未形,恐於未熾"的正論危言,來替代小人們天天歌功頌德、鼓吹升平的濫調。

王守仁
原載《王陽明全集》

四十餘年睡夢中,而今醒眼始朦朧。不知日已過亭午,起向高樓撞曉鐘。
起向高樓撞曉鐘,尚多昏睡正懵懵。縱令日暮醒猶得,不信人間耳盡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