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烏鴉不會憂鬱《詩》

──得知李筱峰教授聲明退出「政壇」有感

傅雲欽 2011.09.18

▲ 《烏鴉不快樂 - 李筱峰最後一本政論集》封面
(圖:玉山社)

「落選就退出政壇」
2008謝長廷信誓旦旦
背水一戰之計,如同演戲,騙票而已
落選之後還賴在政壇,呼風喚雨
所謂退出政壇,簡直是放屁

李筱峰不是政客,以烏鴉自比
不必騙票,不必用計
參與政治,不求名利
政論發聲,三十年的健筆
如今擲筆長嘆
聲明退出「政壇」
令人不無遺憾

李筱峰何故不快樂?
發聲管道不可得,還是阻塞?

本土大報開專欄
讀者數百萬
出版社出文集
市場有人氣
黃鐘雷鳴,令我輩瓦釜羨慕不已
毀棄之嘆,從何說起?

起向高樓撞曉鐘
很多人聽見,但沒聽懂
沒聽見的,更是林林總總
喚不起,叫不醒
民眾還在睡夢中
好像人間耳盡聾

大中國陰影仍舊鋪天蓋地
台獨意識仍舊難起

萬惡的國民黨復辟
全面執政,不把綠營放在眼裡
陳水扁都被它「轉型正義」
反獨漸統,劍及履及
台灣恐怕易幟,插上五星旗
李筱峰的憂心不是沒有道理

但是──
病急亂投醫
誤把民進黨當作希望所寄
每次選舉,都為他們搖旗
不管他們選後把台獨擺在哪裡

台獨其次,選舉第一
這是綠營的大問題
李筱峰常罵藍營,對綠營少批評
想要台灣人民免於國民黨的奴隸
自己反成民進黨選舉的奴隸 []
這有點令人嘆息

2012年是台灣的危急存亡之秋」
此話怎麼說?
馬英九連任,台灣就完蛋?
或許!
蔡英文當選,台灣就得救?
未必!

藍營反獨漸統,不足為奇
綠營樂不思獨,才是可議
為了選票
蔡英文一味媚俗
絕口不提台獨
即使她當選,台獨還是渺茫
台灣還是處於危急存亡

天下政客一般黑
天下烏鴉都會啼
都會生氣
台灣只要有人,不會陸沉
台灣只要有烏鴉,政客就不敢裝瞎

真正的烏鴉不會憂鬱
更不會像屈原投江自斃
真正的烏鴉退出「政壇」
才是台灣真正的危機

真正的烏鴉不會被民進黨套牢
只能含淚投票
真正的烏鴉會拿起如椽大筆
向投機的政客奮力一擊
不管他是藍,還是綠

風雨如晦,烏啼不已
建國不成,願不止息
知音不得,自得其樂
啼聲不輟,至死方休

[] 2016年總管大選前夕,李筱峰甚至在面書上說,這次選舉決定台灣前途。如果有朋友無故不去投票,或縱容家人不去投票,就會被他開除「友籍」云云。所謂「去投票」,他的意思就是「去投民進黨的蔡英文」。如果投給國民黨的朱立倫或親民黨的宋楚瑜,這比不去投票更糟,當然也會被他開除「友籍」。

● 相關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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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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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不快樂》自序
李筱峰(作者現任國立台北教育大學台灣文化研究所教授)
自由時報  2011-9-18  <李筱峰專欄>

這是我生命史上的最後一本政論集。此話並非意味著我的生命即將終了,而是要表明,我不想再多寫政論了!

我為何做此決定?是因為我們的政治清明了嗎?公義彰顯了嗎?政客收斂了嗎?人民覺醒了嗎?都不是!

過去那個厲行白色恐怖統治,殺人無數的政黨,沒有經過轉型正義的過程,依然有眾多台灣人民在支持!那個侵佔國家財產近千億元至今仍不歸還的政黨,依然能呼風喚雨!那個擁有一大堆掏空台灣數千億元逃亡在外的經濟犯、貪污犯的政黨,依然自命清高,還可以罵別人「貪腐」。過去叫囂要「消滅共匪」,動輒用「共匪同路人」的帽子抓人殺人的統治集團,現在正爭先恐後去媚共朝共,成為真正的中共同路人。過去發誓要「反共愛國」的人,現在卻以台灣領導人身分,在六四紀念日頌揚中共的血腥政權「人權有進步」!

一個全家都拿美國籍的人,竟然被台灣人選為總統!一個把原住民「當人看」的人,竟受到原住民普遍擁戴!一國之尊的總統,竟然喊出「外交休兵」,而人民竟然也無動於衷!一句「法院是國民黨開的」,已成台灣社會流行的俗諺,而這個集團不但不思改過,反而變本加厲,拿司法當政治整肅的工具,台灣人敢當總統,統統起訴!為了替公務員加薪,亂花國庫毫不手軟;替勞工加薪,卻捨不得放手!替財團徵農地,劍及履及;為老農爭年金,索然無趣。……

說不完的例子告訴我,政治沒有清明,公義不得彰顯,政客並未收斂,人民更不覺醒。既然如此,身為知識份子的我,本該在「風雨如晦」的日子裡,繼續「雞鳴不已」,本該更像一隻烏鴉般的啼叫,警示世人才對。然而,就在面臨二○一二年的危急存亡之秋,我竟然失魂落魄,擲筆浩嘆!寫不下去了!

自從高中時代因狂熱閱讀課外書籍以來,我從一個法西斯狂徒覺醒過來,開始成為一個民主、自由、人權、法治的追尋者。進而開始奮筆疾書,諤諤直言。在大學時代,曾幾度因文章得罪當道而遭記過、退學;在求職過程中,幾度遭打壓干擾;主編的雜誌,則屢遭查禁停刊;出版的書籍,也擠身禁書之列…。好不容易熬過了凜冽的軍事戒嚴時代,以為民主化之後的台灣,將有一片清明景象。

然而,依舊是「黃鐘毀棄,瓦釜雷鳴」;依舊是「蟬翼為重,千鈞為輕」;依舊是「霧失樓臺,月迷津渡」。

積重難返的社會大眾,依舊難改其深層結構的奴性;七十年前心理學家佛洛姆(Erich From)所指陳的「逃避自由」的心態,依舊在受虐性格極深的台灣人身上揮之不去;「斯德哥爾摩徵候群」依然在台灣人民身上集體發作。

我寫過上千篇的政論(含教育、文化評論),可是絕大部分的台灣民眾連一篇都未曾讀過。雖說古有明訓:「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但是為了理念的推動,我何其無力、無奈、無助、又無望…。

儘管新事件不斷發生,但是老話題卻是一再重複。政論原本有其時效,但是我發現數年前的老話,拿來應對當前的議題竟然還有效。我還要寫什麼呢?

喉破無人問,弦斷有誰聽?

尤其更讓我痛心疾首的,在台派的綠營之中,竟也出現「國民黨化」的現象。本該引領台灣改革的精英,卻縱容家屬蓄財海外,予國民黨司法整肅之機,致使民心潰散。我為文批判,卻引來部份綠色支持者的侮辱。受辱事小,但是如果連綠營也以立場論是非,那就不叫是非,社會危矣!

此外,台灣「民主化」之後,鑽營名位的投機政客更加汲汲營營,綠營之中也不乏其人。平日在群眾面前激昂慷慨,一旦名位追逐不順,立刻換跑道、變顏色,依然又激昂慷慨。其個人恬不知恥事小,其對民心士氣之破壞則難估計。

為了建立民主公義的國家,我嘔心瀝血奮筆呼號,積三十年之力而難見大效,如今出幾隻「政治變色龍」,就把一點成果毀於一旦!

我彷彿聽到兩千多年前楚國詩人屈原的喟嘆─「吁嗟默默兮,誰知吾之廉貞」。我疲倦了!我寫不下去了!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美麗的仗我已打過,打到髮蒼齒動,打到渾身荊棘,比大戰風車的唐吉柯德還不如。

不過,再怎麼失望,都還不敢絕望。此生惠我良多的摯友陳永興醫師送給我的一句話,至今仍不敢須臾或忘─「真愛永遠沒有看破的ㄧ天!」我決定少寫政論,不是要完全歸隱山林,而是決定漸漸離開政論的跑道,回到歷史論述的途徑。我曾說「每一個歷史家,都應該是政論家」、「從事政論寫作,與從事歷史研究,方法容有不同,但動機與心情,應無二致。」

在告別政論跑道之前,我把這兩、三年來在《自由時報》發表的「李筱峰專欄」的文章結集成冊,一來以資紀念,二來借供二○一二年決定台灣前途的關鍵大選做為戰備,三來也為台灣歷史做見證。

我的上一本政論集叫做《黨國復辟前後》,這本文集原擬取名為《黨國復辟之後》,但想起此刻的心境,還是「烏鴉不快樂」較為貼切。這是我書中的一篇文章的篇名。為何烏鴉不快樂?就請讀者自行參考。

凝視台灣前途,天蒼蒼,野茫茫,我寧願那是我的眼球「黃斑部病變」的結果。

忽然想起殷海光教授的一句話:「人海蒼茫,願天下有心肝的人,彼此互相溫暖。」這是我生命史上的最後一本政論集。

李筱峰(作者現任國立台北教育大學台灣文化研究所教授)
自由時報 <李筱峰專欄>  2010-12-12

「老師,你快樂嗎?」有學生這樣問我。「那麼快樂幹什麼?」我回答。學生噗嗤而笑,反問:「哪有人不希望自己快樂的?」

我解釋,當然人人都應該快樂,這正是每位政治家、教育家努力的目標。但身為知識份子,不該滿足於現狀,就不可能事事快樂。胡適說過:「言論的自由可以鼓勵人人肯說『憂於未形,恐於未熾』的正論危言,來替代小人們天天歌功頌德、鼓吹昇平的濫調。」其中所謂「憂於未形,恐於未熾」(在事態還未形成、還未嚴重之前就憂心戒慎)雖不必要求於眾人,但是以天下為己任的知識份子,應有如此胸懷與責任。這就是范仲淹所言「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吧!中國宋朝范仲淹因上書直諫而遭貶抑,友人梅聖俞寫一篇〈靈烏賦〉勸他勿做惹人厭的烏鴉,要做討人愛的鳳凰。范不以為然,也寫一〈靈烏賦〉,仿烏鴉口吻表達其理想與抱負。這篇〈靈烏賦〉後來給胡適寫下〈老鴉〉的靈感,自比一隻「不能呢呢喃喃討人家歡喜」的老烏鴉。我曾深受感動,也經常以烏鴉自許。

五都選後,我這隻烏鴉快得憂鬱症了。因為眼前的社會病態,豈止「未形」,豈止「未熾」?簡直病入膏肓!

這次五都選舉,雖然民進黨只拿下二都,但有人以民進黨總得票數多於國民黨四十萬票,認為沒有選輸。但在我看來,輸贏都是其次,我憂心的是以下現象:

台北市政府在選前數月爆發新生高架橋弊案,貪污數字偌大,被起訴的官員已擴及郝龍斌身旁;「花博」報價高出市價數十倍甚至百倍,也一一被昭彰,花博成為「亂花錢博覽會」。出此重大弊案,結果郝龍斌不僅順利當選連任,還贏得七十九萬多票。其對手蘇貞昌弊絕風清(從屏東到台北主政期間,不許其弟在其轄區內做生意)且政績卓著,有目共睹,卻以十七萬票的落差敗選。此事非同小可,這表示台灣的首善之都,有多數選民不在乎郝市府貪贓枉法。若問這七十九萬選民,是否在乎扁珍家族的「海角七億」,則各個必成「反貪」先鋒。如此以立場論是非,等於不講是非,台灣危矣!

投票前夕發生槍擊案,案發當初兇手透露係因與國民黨候選人陳鴻源家族的土地糾紛。這個初步的「黑金」資訊,不難令選民體認陳家的背景,正常選民都應該會聞之謹慎,望之卻步,沒想到陳鴻源卻反而高票當選,大受肯定。選民的價值觀念如此錯亂!夫復何言?

槍擊案發生,有正常思考力的人都可以判斷,不管行兇動機如何,都與民進黨無關。但經過國民黨政客的栽贓操弄,竟然有那麼多選民聽信其謠言,而用選票「制裁」民進黨,終至選情翻盤。台灣民眾思考力竟薄弱至此!林肯說過:「選票比槍彈的力量還大。」看來在台灣剛好相反,這個國家危矣!

楊秋興違背初選前「任何一方出線,願無條件輔選」的承諾而參選,進而否定自己過去的立場,莫名其妙向馬英九道歉輸誠。他雖然終於落選,但我仍訝異他還能獲得四十多萬票。這四十多萬人果真認為政治人物背信、當變色龍沒有關係嗎?

以上選舉行為顯示出台灣社會價值錯亂、是非不明、民智薄弱。社會病態至此,我實在快樂不起來!台灣人睡了四百年,還喚不醒。我雖然不至於像「心煩慮亂,不知所從」的屈原那樣投江死諫,但是,在風雨如晦之時,真的「夜聞風雨之聲,難安蓆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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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
百度知道網站  2005-11-16
(原載19554月台北《自由中國》第十二卷第七期)

幾年前,有人間我,美國開國前期爭自由的名言"不自由,毋寧死"(原文是Patric Henry在一七七五年的"給我自由,否則給我死"Give me libertyor give me death),在中國有沒有相似的話,我說,我記得是有的,但一時記不清楚是誰說的了。

我記得是在王應麟的《困學紀聞》裡見過有這樣一句話,但這幾年我總沒有機會去翻查《困學紀聞》。今天偶然買得一部影印元本的《困學紀聞》,昨天撿得卷十七有這一條。

范文正《靈烏賦》曰:"寧鳴而死,不默而生。"其言可以立儒。"寧鳴而死,不默而生",當時往往專指諫諍的自由,我們現在叫做言論自由。

范仲淹生在西曆九八九,死在一五二,他死了九百零三年了。他作《靈烏賦》答梅聖俞"靈烏賦",大概是在景佑三年(三六)他同歐陽修、余靖、尹洙諸人因言事被貶謫的時期。這比亨利柏烈的"不自由,毋寧死"的話要早七百四十年。這也可以特別記出,作為中國爭自由史上的一段佳話。

梅聖俞名堯臣,生在西曆-〇〇三,死在一六一。他集中有《靈烏賦》,原是寄給范仲淹的,大意是勸他的朋友們不要多說話。……這篇賦的見解、文辭都不高明,……

范仲淹作《靈烏賦》,有自序說:

梅君聖俞作是賦,曾不我鄙,而寄以為好。因勉而和之。庶幾感物之意同歸而殊途矣。

因為這篇賦是中國古代哲人爭自由的重要文獻,所以我多摘鈔幾句:

靈烏,靈烏!
爾之為禽兮,何不高飛而遠翥?
何為號呼於人兮,告吉凶而逢怒!
方將折爾翅而烹爾軀,
徒悔焉而亡路。
彼啞啞兮如愬,
請臆對而心諭:
我有生兮,累陰陽之含育,
我有質兮,慮天地之覆露。
長慈母之危巢,
托主人之佳樹。

……

母之鞠兮孔艱
主之仁兮則安
度春風兮,既成我以羽翰
眷高柯兮,欲去君而盤桓
思報之意.厥聲或異
憂於未形.恐於未熾
知我者謂吉之先
不知我者謂凶之類
故告之則反災於身
不告之則稔禍於人
主恩或忘,我懷靡臧
雖死而告,為凶之防
亦由桑妖於庭,懼而修德,俾王之興
雉怪於鼎,懼而修德,俾王之盛
天聴甚邇,人言曷病
彼希聲之鳳凰
亦見譏于楚狂
彼不世之麒麟
亦見傷于魯人
鳳豈以譏而不靈?
麟豈以傷而不仁?
故割而可卷,孰為神兵?
焚而可變,孰為英瓊?
寧鳴而死,不默而生!
胡不學大倉之鼠兮,何必仁為,豐食而肥?
倉苟竭兮,吾將安歸!
又不學荒城之狐兮,何必義為,深穴而威?
城苟圯兮,吾將疇依!

……

我烏也勤於母兮自天
愛於主兮自天
人有言兮是然
人無言兮是然

這是九百多年前一個中國政治家爭取言論自由的宣言。

賦中"憂於未形,恐於未熾"兩句,范公在十年後(一四六),在他最後被貶謫之後一年,作《岳陽樓記》,充分發揮成他最有名的一段文字:

嗟夫,予當求古仁人之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優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乎?微斯人,吾誰與歸。

當前此三年(一四三)他同韓琦、富弼同在政府的時期.宋仁宗有手詔,要他們"盡心為國家諸事建明,不得顧忌"。范仲掩有《答手詔條陳十事》,引論裡說:

我國家革三代之亂,富有四海,垂八十年。綱紀制度,日削月侵,官壅於下,民困於外,夷狄驕盛,寇盜橫熾,不可不更張以救之……

這是他在所謂"慶曆盛世"的警告。那十事之中,有"精貢舉"事,他說:

國家乃專以辭賦取進士,以墨義取進諸科士皆合大方而趨小道。雖濟濟盈盈,求有才有識者,十無一二。況天下危困,乏人如此,將何以救?在乎教以經濟之才,庶可以救其不逮。或謂救弊之術無乃後時?臣謂四海尚完,朝謀而夕行,庶乎可濟。安得宴然不救,並俟其亂哉。……

這是在中原淪陷之前八十三年提出的警告。這就是范仲淹所說的"憂於未形,恐於未熾";這就是他說的"先天下之憂而憂"

從中國向來知識份子的最開明的傳統看,言論的自由、諫諍的自由,是一種"自天"的責任,所以說,"寧嗚而死,不默而生。"從國家與政府的立場看,言論的自由可以鼓勵人人肯說:"憂於未形,恐於未熾"的正論危言,來替代小人們天天歌功頌德、鼓吹升平的濫調。

王守仁
原載《王陽明全集》

四十餘年睡夢中,而今醒眼始朦朧。不知日已過亭午,起向高樓撞曉鐘。
起向高樓撞曉鐘,尚多昏睡正懵懵。縱令日暮醒猶得,不信人間耳盡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