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雲欽 2025.08.12
▲ 2010年11月28日我(右)與梁維聰(左)去宜蘭訪當農夫的「鋤頭博士」王貞觀(中)。
7月28日大罷免結束的第三天,維聰兄撒手人寰,走了。這讓我感到意外、驚駭。查看他的面書(以「陸仁賈」為名)紀錄,他非常關心大罷免。7月26日大罷免全部槓龜當晚,他在面書貼文感謝所有罷團的志工,語調平靜。第二天,他又貼文主張:「現在就只剩下一條路,行政院全面對決立法院。」怎麼再過一天,他就走了?
維聰兄大我四、五歲。我們是三十年前,透過地下廣播電台的空中交流而認識。我當負責人的「建國廣場廣播電台」有一個由台大博士生王貞觀開的節目《自然看台灣》,邀請來賓談生物及環保。維聰兄常Call-in進去該節目發表意見,見解精闢。王貞觀取得台大的生物方面的博士學位之後,回宜蘭種田。我和維聰兄還曾於2010年11月去宜蘭看她,看她如何做一個「鋤頭博士」。
維聰兄愛台灣,尤其台灣的好山好水。他對野生的蘭花有研究,甚至到野外採擷各種野生的蘭花,帶回他家一樓的小院子種植培育。他是這方面的專家。1990年代,兩岸開放交流之後,他曾到對岸遊歷。回到台灣之後,更愛台灣的好山好水,更支持台灣獨立建國運動。
2010年「建國廣場廣播電台」結束的前幾年之間,我們會在每天晚上收播之前,播放一段我編輯的《晚安曲》。該曲分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舒伯特的德文歌曲《搖琴人》(Der Leiermann / The Hurdy-Gurdy Man)的一小段。歌詞是:「寂寞山裡鄉村,來個搖琴人。僵硬手指,賣力搖著手搖琴。地寒天凍,赤腳安然自來去,終日行乞,仍是腹空囊如洗。賢哉,搖琴老人,肯讓我同行?願把我的曲調,傳給世人聽?」第二部分是我以福佬話口白:「這首歌是舒伯特的《搖琴人》。這裡是建國廣場廣播電台。台獨不景氣,像冬天,冷颼颼。我們建國廣場這些笨牛不死心,在這裡對人彈琴。彈一整天,知音不知有幾個。夜深了,我們也累了。今天我們現場的節目就彈到這裡。接著要播出的是錄音節目。大家晚安!」最後部分是舒伯特的德文歌曲《晚安》(Gute Nacht / Good Night)的最後一段。
舒伯特的歌哀傷而落寞。《晚安曲》反映我對台獨建國運動樂觀不起來的心情。維聰兄可能常常收聽我們電台的節目到收播,聽慣了《晚安曲》。有一天,他打電話給我說,《晚安曲》中的舒伯特的歌曲很好聽,他想聽完整版的,問我在哪裡找得到。我告訴他,那是選自舒伯特的「冬之旅」(Winterreise / Winter Journey)歌曲集。我並買了那一張歌曲集CD贈送給他。我由此知道,維聰兄也是對台獨建國樂觀不起來的人。
我對台獨建國很堅持,但因失望漸漸淡出江湖,漸漸不再積極投入實際的政治行動。維聰兄,很堅持,也繼續投入政治活動,老而益壯。
十年前(2015年),也就是318佔領立法院學運後的第二年,發生高中生的「反高中課綱微調運動」,一群高中生到教育部等機關前抗議。7月30日該運動的幹部林冠華在家燒炭自殺,留下遺言:「我只有一個願望。部長,把課綱退回吧!」林冠華自殺的消息傳出後那天,我打電話給維聰兄,想跟他討論與反課綱、林冠華無關的事情。想不到維聰兄沒心思跟我談。他說他正在關注反課綱、林冠華的事情,不想談其他。我也不客氣告訴他,根本的台灣獨立建國問題還沒解決,在一中憲法體制下跟馬英九政府爭課綱的調整,只是民進黨用來做黨派鬥爭的藉口而已,沒有多少意義。我勸他不要「瘋」那些事情。他不贊同我的說法。我們兩人的電話終於不歡而散。我們就沒再往來了。但我偶爾會看他的面書,知道他還是很關心後來一波波的政治活動。
7月26日大罷免的失敗,對憂台憂民的維聰兄而言,應該是一記重拳。他憂憤滿懷,終於承受不住倒下了。台獨信徒又弱了一個。慟!我們兩人十年前因細故而中斷的交往,已無從恢復,不勝悔恨之至。唉!
維聰兄讓我想起鄭南榕。鄭南榕因投入台獨建國運動,不惜以身殉道。維聰兄也讓我想起前幾年去世的我們建國廣場的老戰友李方(李銘珠)。李方投入台獨建國運動,在建國廣場電台主持節目,大批統派,言詞犀利,是女強人。她跟他的那個從軍,並當將軍的大哥因政治理念不合而決裂。他大哥「忠黨愛國」,也有硬脾氣,不參加李方的告別式,甚至連可分得的一、二千萬元李方遺產,也拋棄繼承,讓給其他兄弟。
公私難兩全。獻身公益的人難免苦了家人或傷害親情。維聰兄的家人辛苦了。請節哀順變!追思會即將舉行,我謹以此文表示哀悼,並敬輓曰:「愛台灣,不落人後。見南榕,一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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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國廣場廣播電台的《晚安曲》 2010.0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