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三個公報中的acknowledge不是「認知」

傅雲欽 2007.06.08

1972221日毛澤東會見尼克森。幾天後,美中雙方簽訂上海公報。

關於美、中的三個公報都提到的「美國acknowledge中國(中國人)的立場」的問題,其中「acknowledge」一詞究竟是什麼意思?是傳統獨派所為說的「認知」嗎?與recognize一詞的意思有無不同?這有釐清的必要。

先把這三個公報關於這個問題的英文版原文列在下面。

1. 上海公報,1972228

The United States acknowledges that all Chinese on either side of the Taiwan Strait maintain there is but one China and that Taiwan is a part of China. The 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does not challenge that position.

2. 建交公報,197911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recognizes the Government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as the sole legal Government of China.

The Governm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cknowledges the Chinese position that there is but one China and Taiwan is part of China.

3. 817公報,1982817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recognized the Government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as the sole legal Government of China, and it acknowledged the Chinese position that there is but one China and Taiwan is part of China.

由上英文版可知,acknowledge的受詞都是position(立場、見解),而recognize的受詞都是government(政府)。是不是因為受詞不同,導致必須用不同的動詞呢?未必如此。以government(政府)為受詞的動詞,通常用recognize,較無爭議,中文譯作「承認」,也較無爭議。但以position(立場)為受詞的動詞,一般未必要用acknowledge,用recognize也可以。I acknowledge your position.I recognize your position.這兩句話意思相同,中文都可譯作「我承認你的立場」、「我尊重你的立場」,只是用recognize比用acknowledge正式而已。

美、中的三個公報英文版的acknowledge一詞,在中文版上用語不同。上海公報作「認識到」。其上下文整句話是:「美國認識到,在台灣海峽兩邊的所有中國人都認為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美國政府對這一立場不提出異議。」建交公報和817公報都作「承認」,其上下文整句話分別是:「美利堅合眾國政府承認中國的立場,即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美利堅合眾國……承認中國立場,即只有一個中國而台灣是中國一部分」。

請注意,美、中的三個公報的中文版和英文版地位相同,都是正式的版本。中文版不是英文版的翻譯本。換言之,三個公報的中文內容及用語如何,以原中文版為準,不可任意的、不必要的、多此一舉的再由英文本轉翻譯成中文(參考1969年維也納條約法公約第33條)。美、中的三個公報英文版的acknowledge一詞,在原中文版既是用「認識到」或「承認」來對應,我們就應尊重,不得任意改成「認知」。

從中文的角度看,「承認」一詞一般而言,至少含有三個的意義。

第一,有關事物的真實性(存在與否)的承認。例如:「他承認某人是被他殺死的」、「陳總管承認台灣正名他做不到」、「美國承認伊拉克並無大規模毀滅性武器」等。這是最常用的意義。但這個意義和本文要討論之點無關。

第二,關於事物的正當性(正當與否)的承認。例如:「他不承認他有錯」、「他不承認中華民國」。國際法上的國家承認及政府承認就屬於這種意義。美、中的三個公報上「美國承認中華人民共國政府(是唯一合法的中國政府)」是一種政府承認。

第三,關於對方立場(主張)的承認,(即同意,含不爭執)。立場可分為事實上的主張和法律上的主張。承認對方的事實上的主張,例如:「被告承認原告所說曾貸款給他的主張」。這種承認在訴訟法上叫做「自認」。承認對方的法律上的主張,例如:「被告承認原告所說有借款返環請求權的主張」。這種承認在訴訟法上叫做「認諾」。

在此要強調的是,承認對方的事實上的主張和承認事物的真實性,幾乎沒有差別。例如:「被告承認原告所說曾貸款錢給他的主張」和「被告承認原告曾貸款給他」意思一樣。又承認對方的法律上主張和承認事物的正當性,幾乎沒有差別。例如:「被告承認原告所說有借款返還請求權的主張」和「被告承認原告有借款返還請求權」意思一樣。

建交公報和817公報說,美國承認中國認為只有一個中國而台灣是中國一部分的立場。這是上述第三種意義的承認──承認中國立場的無爭議性。也就是如上海公報所說的,美國政府對中國的立場不提異議。

上海公報雖不用「承認」一詞,而用「認識到」一詞,但其後有「美國政府對中國的立場不提異議」等語,構成「認識到……不提異議」的組合詞,這和「承認」的意思一樣。

中國認為只有一個中國而台灣是中國一部分,這是中國對台灣問題的主張。美國承認中國認為只有一個中國而台灣是中國一部分的立場。依上說明,這和美國承認只有一個中國而台灣是中國一部分,意思一樣。

因此,傳統獨派認為美國不承認台灣是中國一部分,應屬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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