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評李中志《婚姻關係與獨立公投》一文
▲ 建國廣場舉辦民眾講台
1995年9月24日‧台北市政府大樓前面空地
我一向主張台灣事實上獨立，法理上屬於中國。我也曾以分居的夫妻是事實上單身，法理上還是夫妻，來說明兩岸的關係。
李中志教授的《婚姻關係與獨立公投》一文只說台灣事實上獨立，法理上尚未獨立，並沒有明確說「台灣法理上屬於中國」，沒錯。但他又說：「就像實質同居一輩子不會自動變成法理上的夫妻，夫妻實質分居一百年也不會自動變成單身。」我以為他也用婚姻關係上的夫妻分居來比喻兩岸關係，因此我由此推論他和我一樣，也主張台灣法理上屬於中國。
李中志昨天回應我的文章，說：「我認為對〝台灣法理上屬於中國〞的解釋要更加小心，我比較主張目前是兩個中國事實存在，就像傅律師說〝中華民國〞也是中國。台灣這邊的這個中國已無法理上的意義，但台灣也不屬於那邊那個事實與法理具在的中國。這是為何一中各表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主張，而馬英九在玩的是要從〝兩中一表〞變成〝一區不表〞」等語，澄清他並不大贊同台灣法理上屬於中國。
李中志既然不大贊同台灣法理上屬於中國，卻提到夫妻分居的事，難免讓人誤以為他是用來比喻兩岸關係，進而推論他也贊同台灣法理上屬於中國。夫妻分居，從事實面看像兩個單身的人，從法理面看則是一家人，任一方在法理上都屬於這個小家庭，不是嗎？
如果台灣法理上不屬於中國，李中志認為台灣法理上的地位如何呢？無主地乎？聯合國託管中乎？屬於其他國家乎？他沒有說。他只說「目前是兩個中國事實存在」。所謂「兩個中國事實存在」，尤其其中的「事實」兩個字，是什麼意思？參照李中志在《婚姻關係與獨立公投》一文中提到台灣現在是一個「實質國家」，可見他所謂的「事實」、「實質」不是與英文的「in fact」同義的一般用語，而是與英文「de facto」同義的專業用語。所謂「兩個中國事實存在」應指從事實面看，兩岸有「兩個事實上國家」，或兩岸是「事實上兩個中國」。但台灣法理上的地位是關於「de jure」方面的問題。李中志說「兩個中國事實存在」，並沒有觸及台灣法理上的地位的問題。
既然兩個中國是從事實面看，那麼李中志在說「兩個中國事實存在」之後，接著說「就像傅律師說〝中華民國〞也是中國」等語，顯然是把我所謂的「中華民國」誤解為從事實面看的「在台灣的中華民國」，也就是，「在台灣的中華民國」也是另一個事實上的中國。不過，我說「〝中華民國〞也是中國」等語是從法理面看，不是從事實面看。這裡的「中華民國」是指法理上一中架構的大中國，不是事實上「在台灣的中華民國」。也就是，從法理面上，「中華人民共和國」、「中華民國」都是中國，故「中華民國」也是中國。
李中志又說：「台灣這邊的這個中國已無法理上的意義，但台灣也不屬於那邊那個事實與法理具在的中國。」所謂「法理上的意義」是什麼意思？兩岸既然是「事實上兩個中國」，那麼台灣在法理上和中國就有關連，怎麼台灣這邊的這個中國已無法理上的意義呢？由李中志所謂「對岸那個中國是事實與法理具在的中國」等語來看，他的「法理上的意義」似乎指國際承認方面的意義。他可能認為台灣不獲國際承認，故「台灣已無法理上的意義」。對岸獲得國際承認，故「事實與法理具在」。
講到國際承認，它分為「國家承認」和「政府承認」。兩岸的任何一邊都從未進行法理上獨立，以另建一個有別於中國的第二個國家。故兩岸的任何一邊都從未有由外國加以「國家承認」的問題。台灣將來如果法理獨立，另建一個新國家，那時才有「國家承認」的問題。如果李中志所謂的「台灣這邊的這個中國已無法理上的意義」是指台灣這個新國家不獲「國家承認」，那就誤會了。台灣既未法理獨立，根本沒有「國家承認」的問題啊！
兩岸長久以來的國際承認問題都是關於「政府承認」方面。一個國家的舊政府被新政府以非法的方法推翻，新政府就有爭取外國加以「政府承認」的問題。此外，一個國家因內戰而分裂為兩個政府，分區而治，也會有哪一個政府才能獲得外國的「政府承認」，以作為代表該國的唯一合法政府的問題。兩岸的情形就是如此。台北政府和北京政府六十多年一直在爭奪中國的代表權。到目前為止，台灣政府屈居下風，只剩二十幾個小國家對台北政府作「政府承認」，認台北政府是代表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
因此，凡認為兩岸之間有政府承認方面的問題，就已經含有兩岸法理上都屬於中國的意思。如果兩岸法理上不是同屬於中國，怎麼會有哪個政府代表中國的問題呢？再者，台灣在爭奪中國代表權方面屈居下風，不被世界上大數國家承認有權代表中國，這並不影響台灣法理上屬於中國的狀況。譬如分居中的夫妻，其中一方不管有沒有對外代表這個小家庭的權限，他終究在法理上是這個小家庭的一份子，兩人終究是一對「法理上夫妻」。
中華民國憲法是一中架構。在兩岸事實上分裂分治的情況下，台灣法理上仍屬於中國。這是依據中華民國憲法不得不然的結論。傳統獨派刻意迴避這個結論，其實不必要。認知現實不一定意味認同現實，不想改變。認知台灣法理上仍屬於中國，不一定意味認同這種狀況繼續維持。獨派還是有不認同這種狀況，主張繼續追求法理台獨的餘地。
國民黨是統派。它除了認知台灣法理上仍屬於中國，也認同這個狀況，並想追求兩岸事實上統一。尤有進者，國民黨甚至想繼續與對岸玩搶中國代表權的遊戲。所謂的「一中各表」就是國民黨認為兩岸固然法理上同屬中國，但「中國」的內涵如何，台灣方面有自己的主張，如國號全稱叫「中華民國」，甚至認為台灣政府才是代表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不贊同台灣法理上屬於中國的李中志，說完全不能接受「一中各表」的主張，可以理解。但國民黨基於認同台灣法理上仍屬於中國，反對台灣法理獨立的立場，它繼續爭奪中國代表權，也是可以理解。至於李中志說馬英九要從「兩中一表」變成「一區不表」一節，因他沒有進一步說明「兩中一表」、「一區不表」等語的意義，我也不便揣測其含意，而妄加評論。
最後，我要補充說明的是，北京以前常說「台灣是中國的一部份（指法理上）」，台灣方面聽了覺得好像「我們屬於（指法理上）他們的一部分」，被矮化了，感到不爽。其實，這是誤會。北京所謂的「中國」是指由兩岸所構成的國家（指法理上），不是指「對岸這個國家」，蓋兩岸不是兩國，不論對岸或台灣都不是國家（指法理上）。台灣是中國的一部份（指法理上），對岸也是中國的一部份（指法理上）啊！
關於「台灣是中國的一部份（指法理上）」的說法，因台灣方面誤會被矮化而不爽，近年來北京基於統戰上的彈性，就較少這樣說了。他們改說「台灣和大陸都是中國的一部分」或「台灣和大陸都屬於中國」或「兩岸都屬於中國」。這樣說，台灣方面似乎就覺得兩岸平等，比較舒服了。其實，兩者只是主詞的範圍不同而已，沒有一高一矮的問題。
我說「台灣法理上屬於中國」，也是同樣的道理。台灣法理上屬於中國，對岸法理上也屬於中國，兩岸法理上都屬於中國。這裡所謂的中國是指包括兩岸的大中國，不是傳統獨派所謂「台灣中國，一邊一國」的「中國」。又我這樣說，只是陳述事實，並無價值認同的意思。
● 相關拙作
——評李中志《婚姻關係與獨立公投》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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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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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中志面書 2014.09.24
謝謝傅律師讚美和花時間評論拙文，不過我認為對「台灣法理上屬於中國」的解釋要更加小心，我比較主張目前是兩個中國事實存在，就像傅律師說「中華民國」也是中國。台灣這邊的這個中國已無法理上的意義，但台灣也不屬於那邊那個事實與法理具在的中國。這是為何一中各表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主張，而馬在玩的是要從「兩中一表」變成「一區不表」。
我同意傅律師主張政府可以逕行宣布獨立，公投只是政府如果不敢或不願時，由人民透過公投具體給政府的支持或壓力，就像現在蘇格蘭議會在嗆倫敦政府，如果英格蘭過河拆橋，蘇格蘭議會就逕行宣布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