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雲欽 2011.06.03
▲ 香港九龍有一條街叫「福佬村道」,與福建人聚集的「福建村」有關
(圖:維基百科)
※文前說明:本文中羅馬字後面的數字是聲調的調值,5代表高調,3代表中調,1代表低調。方括弧([ ])內的數字是變調後的調值。又在此所謂的客家話僅指四縣腔的客家話。
ho̍h-ló(hoh55[11]-lo53[55])話的「ho̍h-ló」一詞,漢字如何寫?有人說是「河洛」,即黃河、洛水,源遠流長也。但「河洛」的ho̍h-ló話發音是「ho13[33]-lok55[11]」,且「洛」是入聲,音有不同。但有人說「河洛」在聲韻上也可發成「ho13[11]-loh55[11]」,音與「hoh55[11]-lo53[55]」相近。故「河洛」可作為「ho̍h-ló」一詞的漢字寫法。連橫主此說。
「河洛」一詞,縱在聲韻上與「ho̍h-ló」相近可通,但客家話稱「ho̍h-ló」為「hok55-loh31」。而「河洛」一詞,客家話的音是「ho11-lok55」,很難轉音為「hok55-loh31」。
要找「ho̍h-ló」的漢字寫法,必須該漢字寫法與ho̍h-ló話的音「hoh55[11]-lo53[55]」及客家話的音「hok55-loh31」兩邊都有關係,講得通才行。「河洛」一詞只勉強符合ho̍h-ló話一邊,顯然不合條件。何況,客家人也是來自黃河、洛水,同樣源遠流長,為何沒自稱「河洛人」,而去稱別的族群為「河洛人」?故「河洛」一說,可能是中原意識作祟的結果,正確性令人懷疑。
很多人認為「ho̍h-ló」一詞的漢字是「福佬」。但「福佬」的ho̍h-ló話發音是「hok31[55]-lo53[55]」,「福」是k入聲,「ho̍h(hoh55[11])」則是h入聲(嚴格而言,「h入聲」不是入聲。不過,這是另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姑且不論。)。故初步看來,「福佬」一詞似乎也不大相合。
洪惟仁教授進一步指出ho̍h-ló的客家話發音是「hok55-loh31」。而「福佬」一詞的客家話發音是「fuk31-loh31」。音差很大。他認為ho̍h-ló話的「hoh55[11]-lo53[55]」或客家話的「hok55-loh31」都跟「福」無關,也跟「福建」無關。他說根據他和謝重光教授的考證,客家話的「hok55-loh31」的漢字寫法是「貉獠」(野獸之類),是客家人歧視ho̍h-ló人的名稱。
不過,「客英大辭典」(南天書局1982年影印版),「貉」的客家音為「hok55」(第188頁),沒錯。但「獠」為「liau55」或「liau11」(第400頁),不是「loh31」。查網路上的「漢典」,所標記的音也差不多。從而,以「貉獠」當「hok55-loh31」的漢字寫法,在音韻上並不相合。何況,ho̍h-ló人的文明程度及社會地位不輸客家人,客家人並無歧視ho̍h-ló人的本錢,怎麼會把ho̍h-ló人當「貉獠」般的野獸呢?
我是桃園縣出身的客家人。桃園縣是ho̍h-ló人和客家人比鄰而居的地方。我從小就是雙聲帶。兩種話都流利,尤其講ho̍h-ló話時不會有客家腔。我從小就知道,「ho̍h-ló人」、「ho̍h-ló話」,客家話分別叫做「hok55-loh31-ngin11」、「hok55-loh31-fa55」。
依我的經驗,ho̍h-ló話的「hoh55[11]-lo53[55]」和客家話的「hok55-loh31」是同義詞。我認為ho̍h-ló話的「hoh55[11]-lo53[55]」和客家話的「hok55-loh31」,漢字寫作「福佬」,說得通。
ho̍h-ló人遇客家人時自稱為「hok31[55]-kian11[53](福建)人」,沒什麼稀奇。客家人取「hok31[55]-kian11[53](福建)人」的第一個音節「hok55」,以音譯的方式,簡稱這個族群為「hok55佬(loh31)人」,言之成理。也就是客家人不取「hok55」的義,稱為「fuk31(福)」,而直接取其音「hok55」。至於「佬」,有人說它有貶義。但依我的生活經驗,並非如此。我們那邊的人,不論ho̍h-ló人、客家人,都不覺得ho̍h-ló話的「hoh55[11]-lo53[55]」或客家話的「hok55-loh31」有貶義。
客家人在聲韻上稱ho̍h-ló人為「hok55佬人」,使用慣了、使用久了之後,竟忘了「hok55」是從「福」字而來,在寫成漢字時,取用客家音為「hok55」的漢字「鶴」(另有一個同音字「學」),將「hok55佬人」寫作「鶴佬人」。「鶴」是音譯的寫法。
問題是,ho̍h-ló人不知道客家人所謂的「hok55佬人」的「hok55」是變調後的「福」。他們看到客家人寫他們是「鶴佬人」,就用ho̍h-ló話唸這三個漢字,然後自稱為「hoh55[11]-lo53[55]人」,不再自稱「福建人」。「hoh55[11]-lo53[55]人」的「hoh55[11]」(第8調)變調後的音調和「ho33[11]」(第7調,如「賀」、「號」)變調後的音調相同。因此,「hoh55[11]-lo53[55]人」,照它的音,也可寫成「賀佬人」或「號佬人」。
但溯本追源,「ho̍h-ló人」是由「鶴佬人」而來。「鶴佬人」是由「hok55佬人」而來。「hok55佬人」是由「福建人」而來。不論ho̍h-ló話的「hoh55[11]-lo53[55]」和客家話的「hok55-loh31」,都跟「福」、「福建」有關係。音轉來變去,混淆視聽,這應該都是各族群對漢字發音不同惹出來的麻煩。
「客英大辭典」第188頁的「學/福佬」項目,記載:「hok55(fuk31) lau31, the people of Chhaochow─ supposed to be so called, from the first sound of Hokkien, the
local Name for Fuk-kien.」這段話譯成中文為:「學/福佬」被認為是對潮州人的稱呼,「hok55」來自Hokkien的第一音節,而Hokkien是Fuk-kien的當地稱呼。」這本辭典明白記載「hok55」就是「fuk31」,就是「福」。它的看法和我的一致。
台灣割讓日本前台灣鳳山縣的秀才盧德嘉主編的《鳳山縣采訪冊》一書中有「福人競渡而逃西,客子循溪而逐北」之語,並註釋說:「粵稱閩人曰福老,謂福建人也。客子指粵人,以其籍隸廣東,與我閩有主客之分也。」這項記載可佐證台灣客家人稱福建人為「福老(佬)」。
又香港九龍有一條街叫「福佬村道」。名字源自「福佬村」。據《九龍寨城志·卷十九》記載,原本的福佬村,位於距離現在的福佬村道約1.5公里處的海旁。居民都是爲了躲避戰亂,由福建沿海一帶南下,到了這個小漁村的福建人。這也可佐證香港人也稱福建人為「福佬」。
在聲韻上,「鶴佬」兩字,用ho̍h-ló話和客家話來發音都符合,而「福佬」兩字,用ho̍h-ló話和客家話來發音都不符合。但在意義上,「鶴」為飛禽,跟這個族群毫無關係,實在不宜把這個族群稱為「鶴佬」。在用漢字書寫這個族群時,還是用在意義上有關係的「福佬」兩字比較適合。「福」字發「鶴」字的音,如前所述,有其淵源,就當作「福」字在ho̍h-ló話和客家話上面的破音字吧!
附帶言者,教育部的「臺灣客家話常用辭典」把「hok55-loh31」寫成「學老」,並收入「學老話」、「學老人」、「學老妹」、「學老嫲」等衍生詞。「學老」一詞只是音與「hok55-loh31」符合,意義則不知所云。「學老」是「學習老人」嗎?ho̍h-ló人是敬老尊賢的族群,才以此為名嗎?不大通。故「hok55-loh31」還是寫為「福佬」為宜。
上述福佬話與客家話之間,因為音韻相同,但意義不同,以致用不同漢字的類似例子,也發生在屏東縣車城鄉的稱呼之上。車城於滿清時期稱為「柴城(tsha13[33]-siann13[33])」。據說是車城福佬人開拓恆春半島屢遭原住民襲擊,遂環植木柵於四周以為防禦,因而命名為「柴城」(見車城鄉公所網站的「歷史沿革」)。但依連橫的說法,木柵不是防原住民,而是林爽文起義時,鳳山的莊大田起兵相應,兵敗逃竄。清兵為了追逐他們,駐防於此,才伐木立柵(見氏著「雅言」第287項)。為何後來改名為「車城」?有一說法,稱當時車城至海口間沿岸盛行燒製木炭,有很多搬運木炭的牛車,庄民遂利用牛車作為防禦而擊退原住民的侵擾,因而將柴城改稱車城(見車城鄉公所網站的「歷史沿革」)。我想這是望文生義的說法。
日本時代的研究台灣風土,著力甚深的日本人伊能嘉矩認為「柴城」、「車城」是發音上的訛誤。如何訛誤,並未說明(見車城鄉公所網站的「歷史沿革」)。連橫則說:「柴城,俗誤車城,音相近也。」(見氏著「雅言」第287項)音如何相近,也未說明。以我一個客家人的看法,福佬話的「柴(tsha13[33])」和客家話的「車(tsha13)」同音。「柴城」改作「車城」,可能是清朝時期有一批有勢力的客家人入駐「柴城」,認為「tsha13」寫成「車」比較正確,因此就把「柴」改為「車」,「柴城」就變成「車城」。當地的客家人現已幾乎全部被福佬人同化,客家話流失殆盡。地名漢字寫法卻沒變。當地人也還維持傳統的發音「tsha13[33]-siann13[33]」,但已越來越多人,尤其外地人,逕就漢字「車城」發音「tshia55[33]-siann13[33]」了。
台灣民謠「思想枝」有一句歌詞「恆春過了是車城」。我看了YouTube上的一些「思想枝」的演唱版本,只有劉福助還維持「車城」的原汁原味,其他人如鄧麗君、李碧華等人也都逕就漢字「車城」發音「tshia55[33]-siann13[33]」了。
福佬話的「柴(tsha13[33]~)」,以客家話的寫成「車(tsha13)~」,再用福佬話唸漢字「車」,得出「tshia55[33]」的音。這和福佬話的「福(hok31[55])~」,以客家話的寫成「鶴(hok55)~」,再用福佬話唸漢字「鶴」,得出「hoh55[11]」的音的情形,相當類似。
再舉一例。以前福佬人口語上稱中國大陸為「tng13[33]-suann55[33]」,漢字寫作「唐山」。但我從小講的客家話,口語上稱中國大陸為「tshong11-san13」,漢字寫作「長山」。到底是「唐山」,還是「長山」?有些客家人說,福佬話「tng13[33]」,可寫作「唐」,也可寫作「長」。可是客家話的「tshong11」只能寫作「長」,不能寫作「唐」(「唐」字的客家音是「thong11」,不是「tshong11」)。可見,兩邊都講得通的寫法應該是「長山」。福佬人因為音同,訛作「唐山」。
客家大老鍾肇政說:「我一直不願意用“唐山”的“唐”這字眼,我有我的堅持。因為口頭上沒有人講“唐山”的,戰後才有唐山這種說法,那是中國式的說法。根據我從小聽慣的,那是“長山”。客家話長山,指長長的山。」鍾肇政似乎認為只有「唐山」才有父祖之國的實際意象,而長山只是長長的山,長長的山在客家話裡是大山的意思,大山是一種地理環境的自然印象,沒有精神寄託的實質意義。
鍾肇政堅持用「長山」,以擺脫「唐山」的大中國味,精神可佳。不過,台灣多山,台灣的山比客家人在中國大陸原鄉的山更長、更高。故用「長山」、「大山」來描述中國大陸,總不太適合。又聽說東南亞的閩、粵移民也都稱中國原鄉為唐山,沒有稱長山的。故所謂「長山」語出自「長長的山」,應不是語言發展的實情。「唐山」的「唐」指唐人。唐人者,漢人也。「唐山」的「山」不是指山丘,而是指陸地、土地。福佬話俗語云:「後尾落船(注意,「落船」是上船,不是下船),代先起山」。「起山」不是指登山,而是指登陸。「唐山」就是「漢人的土地」。「唐山」的寫法應較正確。
那客家人怎麼稱中國大陸作「長山」呢?中原週刊社出版的「客話辭典」有「長山」條目,解釋稱:「遷居台灣的客家人泛稱中國大陸為長山。由“唐山”諧音而來。」(1992年初版,第668頁)至於如何諧音,則未進一步說明。
我想這也是客家人取福佬話的音,配客家話的漢字時,配錯字的關係。福佬人先移民到台灣。後到的客家人聽到福佬人稱中國大陸為「tng13[33]-suann55[33]」,只聽其音,未見其字,以為福佬人所說的「tng13[33]」是常用「長短」的「長」。客家人可能以為「唐」在福佬話只發「toong13[33]」的音,如常用的「唐朝(toong13[33]-tiau13[33])」。他們不知道「tng13[33]」也是「唐」的音。因此,客家人將福佬人的「tng13[33]-suann55[33]」翻譯成「長山」,再用客家話發這兩個字的音,就成為「tshoong11-san13」了。
福佬話的「tng13[33]-suann55[33]」,以客家話的寫成「長山」。這和福佬話的「福(hok31[55])~」,以客家話的寫成「鶴(hok55)~」的情形,也很類似。不過,客家話的寫成「長」是取福佬話的「tng13[33]」的意義,而客家話寫成「鶴」則是取福佬話的「福(hok31[55])」的聲音。
漢字發音不同,不只存在中國各地的方言之間,也存在於中國語言與其他使用漢字的國家語言之間,例如日語。
日本統治台灣時,將台灣的一些地名,由在地福佬話或客家話的發音,改寫為日語的漢字,變成新的地名。字義與原來的大不相同。用福佬話或客家話去發該漢字地名的音,與原來的地名發音,也大不相同。例如:
‧台北市萬華區原名叫「bang55-kah31(艋舺)」。其音和日語「mang-ka,まん-か」的音相近。日語的音寫成漢字就是「萬華」。「萬華」,福佬話叫做「ban33[11]-hua13[33]」,與原來地名的發音不同。
‧彰化縣的花壇鄉原名叫「茄苳腳」。「茄苳」的音「ka55[33]-tang55[33]」和日語「ka-tang,か-たん」的音相近。日語的音寫成漢字就變成「花壇」。「花壇」,福佬話叫做「hue55[33]-tann13[33]」,與原來地名的發音不同。附帶說明,屏東縣縣的佳冬鄉,和彰化縣的花壇鄉一樣,原名也叫「茄苳腳」。因「茄苳」的音「ka55[33]-tang55[33]」和日語「ka-tou,か-とう」的音相近。日語的音寫成漢字就變成「佳冬」。不過,「佳冬」的福佬話音「ka55[33]-tang55[33]」與原來地名的發音相同。
‧南投縣的名間鄉原名叫「湳仔(lam55-ah31)」。其音和日語「na-ma,な-ま」的音相近。日語的音寫成漢字就變成「名間」。「名間」,福佬話叫做「bing13[33]-kan55[33]」,與原來地名的發音不同。
•嘉義縣的民雄鄉原名叫「ta55-miao55(打貓)」。其音和日語的「tami-o,たみ-お」的音相近。日語的音寫成漢字就是「民雄」。「民雄」,福佬話叫做「bin13[33]-hiong13[33]」,與原來地名的發音不同。
‧台南縣的玉井鄉原名叫「ta33-pa33-ni13(噍吧哖)」。其音和日語的「tama-i,たま-い」的音相近。日語的音寫成漢字就是「玉井」。「玉井」,福佬話叫做「giok55[11]-tsenn53[55]」,與原來地名的發音不同。
•高雄市原名叫「ta55-kao53(打狗)」。其音和日語「taka-o,たか-お」的音相近。日語的音寫成漢字就是「高雄」。「高雄」,福佬話叫做「ko55[33]-hiong13[33]」,與原來地名的發音不同。
‧屏東縣的滿州鄉原名叫「bang55-sut31(蚊蟀)」。其音和日語的「man-shu,まん-しゅう」的音相近。日語的音寫成漢字就是「滿州」。「滿州」,福佬話叫做「muan53[55]-tsiu55[33]」,與原來地名的發音不同。
‧新北市的三峽區原名叫「三角湧」,「三角湧」的日語發音是「sang-kaku-yo,さん-かく-よう」。三個字唸快一點就成為「(sang-kyo,さん-きょう)」。此音寫成漢字就是「三峽」。「三峽」,福佬話叫做「sam55[33]-kiap31[55]」,與原來地名的發音不同。
‧桃園縣的關西鎮,客家人聚居,原名叫「鹹菜甕(客家話:ham11-tshoi55-vung55)」。「鹹菜」二字的日語發音是「kan-sai,かん-さい」。此日語音的漢字也可寫成「關西」。「關西」,客家話叫做「kuan13[11]-si13」,與原來地名的發音不同。
既然「bang55-kah31(艋舺)」漢字也可以寫作「萬華」,那麼,「hoh55[11]-lo53[55]」漢字應該可以寫作「福佬」,不是嗎?
▲ 台灣鳳山縣的秀才盧德嘉主編的《鳳山縣采訪冊》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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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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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剪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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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烱輝 2002.7.26
(本文作者畢業於國立新竹師院臺語所,現任社團法人臺灣漢學教育協會祕書長,兼任清大教育學程中心閩南語教學課程講師)
壹、前言
最近幾年,在各地開辦「閩南語漢學基礎課程師資培訓班」,有志於文化傳承的人相當支持整個課程內容,從民國八十四年至今,臺灣地區約計有二千人接受了本班三十六小時的培訓。此期間,許多學員提出了各式各樣的問題,而以本語族語言文化從何而來的問題最令人困惑。
這種對本族語言文化從何而來的困惑,不可能事出無因。民國七十八年前後,當我正在整理「唐詩三百首閩南語語調譜」的時候,從報紙上赫然看到一位大學教授所寫的文章,直指臺灣閩南人所說的語詞「ho11 lo53」,對應漢字就是「貉獠」二字。民國八十一年,有位外省人指著當時報紙上的報導,當著我的面笑說:「ho11 lo53」就是「貉獠」,你作這些事有什麼意義?這時我才驚覺,臺灣的閩南人連說的語言,傳承的文化,都成了鄙視與譏笑的話題時,閩南語族在臺灣的文化傳承與新文化的建立都將成為笑柄。民國八十四年,我出版了「閩南語淺釋唐詩三百首語曲吟唱」,也常常接受邀請,指導臺灣閩南人吟唱唐詩,進而開辦師資培訓班。不少人對閩南語吟唱唐詩覺得十分有趣,但是卻懷著疑惑的心情來學習,有些學員更直接提出「閩南語是『貉獠』話」、「閩南語是『福佬』話」的說法,徵詢我的意見。面對這些學員與一般有興趣唐詩吟唱的民眾,解惑成了培訓的先決條件。
貳、閩南語詞「ho11 lo53」與漢字之對應
現年四十歲左右的臺灣閩南人自稱時,口語中所稱的「ho11 lo53」這個語詞,在目前的社會上有如下幾個對應漢字的現象,整理如下:
一、客家人彭德修著「大家來學客話」書中將此一語詞對應「福佬」二字。
二、洪惟仁著「台灣禮俗語典」稱連橫將此語詞對應「河洛」二字。
三、洪惟仁著「台灣禮俗語典」稱連橫將此語詞對應「河洛」二字,是種錯誤,實際上應對應「貉獠」二字;後來洪先生覺得自己的結論「貉獠」二字不雅,認為應該改稱,先是改為「賀佬」,最後確定改稱「鶴佬」。
四、林再復著《閩南人》,稱閩南人就是來自「河洛」,言下之意應以「河洛」對應這個語詞。
五、陳修著《台灣話大詞典》以「河洛」二字對應此一語詞。
六、許成章著《台灣漢語辭典》以「河洛」二字對應此一語詞。
綜觀上述各種說法,「河洛」一詞多屬八、九十歲以上年屆古稀的長輩所用,連橫先生更代表著十九世紀臺灣閩南語族的傳統用法。至於「貉獠」、「鶴佬」、「福佬」等稱謂,五六十歲以下人多用之,而以「鶴佬」、「福佬」較為普遍。
筆者以為,任一語族的稱謂,在任何地區或任一族群皆非隨意「任人」命名的,閩南語詞「ho11 lo53」這個口頭上的稱謂由來不止百年,與漢字之對應必有其傳統的用法,即便有人不願意使用傳統的漢字對應的用法,也應當以嚴肅的態度提出學術上的依據,周延地論述,以所得結論予以更正。因此,就閩南語「ho11 lo53」此一語詞而言,究竟要用什麼方法,才能在漢字中找出一個適當的對應字詞,筆者敬謹提出以下方法,以供志者參考。
參、如何為閩南語詞「ho11 lo53」找出對應之漢字
基於現代臺灣閩南語族對閩南語詞「ho11 lo53」一詞有新的思考,不願接受本語族自古相傳的傳統說法,導致所對應的漢字多樣化,反而造成本語族語言文化傳承的困惑,筆者深以為病,其影響至鉅,傷害甚深,誠難估計,因此,有必要為此一語詞探尋其源。如何為閩南語詞「ho11 lo53」找出適當對應之漢字,筆者以為必須從以下幾個角度去思考,並論述如下:
一、分析語言音韻系統可能的變化以推斷所對應之漢字。
二、族群自稱之方法
三、族群自稱之慣例
四、民族稱謂之語詞所對應漢字,必須印證古籍資料是否為族名或地名、國名。
五、參考人民之族譜,觀察移民的發源地。
肆、分析語言音韻系統可能的變化以推斷所對應之漢字
閩南語族現代所說傳統語詞「ho11 lo53」一詞之語音,筆者推究其源,分析現有與漢字對應的方案如下:
一、「ho11 lo53」一詞,連橫用來對應「河洛」(洪惟仁著「台灣禮俗語典」),可知其意為今音「ho11」對應「河」字,如此,「ho11」音本字聲調應屬平聲字非仄聲字,其理由如下:
(一)連橫為十九世紀臺南文人,為臺灣三大詩人之一,漢字「平仄」之用,牽涉唐詩格律之用,在詩人而言,絕非等閒,可知「ho11」音應屬平聲字,不可能是仄聲字。
(二) 《廈英大辭典》(杜嘉德1873)對「第五聲調」的描述原文如下:「The ?-pian or lower first tone first falls and then rises. It is the
intonation used in English to express great astonishment or a strongly marked
interrogation, e.g. 'You?" "How?" Its mark is the circumflex,
e.g. ki, so.」前段文字所述第五聲調應是「降低升」調型,但依後文所舉英語例證或應歸納為「低升」調較妥。以第五聲調為基礎,杜嘉德對第五聲調「變調」的描述原文如下:「The ?-pian or lower first loses its inflection, becoming very nearly
or quite level. In some laces it becomes extremely like the unaccented
"chi?n-pian," as described in the preceding paragraph; in other
places, especially in Tang-oan , it becomes undistinguishable from the
unaccented "?-khi" tone.」可見第五聲調的變調有二,一是「降低調」,二是「低平調」,而此二調型與今日變調調型比較,筆者以為應以此二調型的調值難以釐訂。
(三) 丁邦新(1979)所作臺灣各地聲調的調查,廈門音第五聲調變調有二,調值分為[11]與[33]。
(四) 臺南地區第五聲調至今仍維持二個變調調型:[11]與[33]。
綜合上述語料,「ho11 lo53」一詞在十九世紀的連橫用來,確有充分的理由認定今音變調後之「ho11」音應屬第五聲調之變調,連橫用「河」字來對應「ho11」音,應可接受。
二、「ho11 lo53」之「lo53」音,連橫用來對應「洛」如上述,則可知今音「lo53」,連橫以為應歸屬入聲字,然而「lo53」音聽起來就是上聲第二聲調,如何歸為下入第八聲調呢?查當代語料《廈門音新字典》可得如下資料:
(一)查「絡、落、駱、樂」四字查《廣韻》屬同音,當代文讀音標成[lok8],白話音標成[loh8],可見白話音變有喉塞入聲的現象。
(二) 查「烙」與上四字在《廣韻》屬同音,文音[lok8],白話音[lo7],可見白話音有變成失去入聲特性的現象。
(三)「落」在白話音「hoo7 tng1 teh4
loh8」與「hoo7 mai3 koh4 loh8 a0」句中語音現象,「loh8」音之調值,其調值今音實際皆發成「lo53」,即本調已變為第二聲調。
(四)查「日落」一詞,「loh8」音之調值,今音實際皆發成「lo53」,即本調已變為第二聲調。
(五)查「落、洛」二字在《廣韻》音系中同音,「洛」字為「落」字之聲符,「落」今音「loh8」, 其調值音變為今音「lo53」,則不能否定「洛」字在口頭上的音變亦有此一趨勢。
綜觀上述,現代人口中的「ho11 lo53」一詞之「lo53」音有可能來自「洛」的音變,則連橫取「洛」字合「lo53」音並無不可。
三、「ho11 lo53」一詞,洪惟仁用來對應「貉獠」(洪惟仁著「台灣禮俗語典」),其意以為「ho11」 音對應「貉」字。
查《廣韻》「貉」字有二音,一音同「鶴」,文讀音[hok8],一音同「貊」,文讀音[bik8]。「鶴」字白話音「loh8」,變調調值今音為「ho11」音,則「貉」字應有可能同音。然此字此音例作「獸」解,要作人種族群解則應屬「貊」之假借字(辭源),應音[bik8]。可見「貉獠」一詞之「貉」應屬白字,用來對應「ho11」音,似乎太過牽強附會了。
四、「ho11 lo53」之「lo53」音,洪惟仁用來對應「獠」字,音字對應無礙,但是,就訓詁的角度觀之,「獠」為古籍中少數民族「仡佬」之辱稱,用「獠」字作人種族群解,在浩瀚史籍中,全然查無此例。
五、「ho11 lo53」一詞,彭德修以「福佬」二字對應,未知其旨,然就客家語觀之,「ho11 lo53」一詞是客家人對臺灣閩南語族的口頭上的稱謂,「福佬」二字是其書寫對應的漢字,可見客家人以「福佬」二字對應其口頭上的「ho11 lo53」語音。查《客英大辭典》(南天書局1992)如不論聲調,「福」字客家語音應為[fuk],而不是「ho」,「佬」字客家語音應為[lau],而不是「lo」。可見客家人在口頭上以「ho11 lo53」一詞語音稱呼臺灣閩南語族,是學閩南語族自稱的語音來稱呼閩南語族,在書寫漢字時則使用音義不相當的漢字「福佬」二字來對應。為何如此,實不得而知。
綜合上述五項查考,語音「ho11 lo53」一詞,今日對應漢字有「河洛」、「貉獠」、「福佬」,而「貉獠」再延申出「賀佬」、「鶴佬」二詞,所得較妥切的漢字對應方案,應屬百多年前臺灣閩南語傳統所用「河洛」二字最為適切。
伍、族群自稱之方法
經現代語言學研究,閩南語是漢語系的一支,其音韻系統來自中古切韻系統已有專論(梁烱輝2002)。而語文教育在臺已有三百五十年以上之歷史,傳承的內容不外乎四書五經一類的文化經典。而閩南語族的生活習性與思想主軸與中原文化密不可分,這也是不可否定的事實。因此,閩南語族的族群自稱的方法自然也離不開漢民族文化的傳統。
查《左傳》一書:「傳八年…冬,…無駭卒,羽父請謚與族。公問族於眾仲,眾仲對曰:『天子建德,因生以賜姓,胙之土,而命之氏。諸侯以字為謚,因以為族。官有世功,則有官族,邑亦如之。』…」根據此一記載分析如下:
一、「姓」:「天子建德,因生以賜姓。」意即天子封有德之諸侯,該諸侯生於何處,該處之名即為其姓。
二、「氏」:「胙之土,而命之氏。」意即封有德之諸侯於某地,某地即諸侯之國名,而此一國名即為諸侯之氏。
三、「字」:「諸侯以字」,鄭玄以為「謚」為「氏」之訛誤,注曰:「而諸侯位卑不得賜姓,故其臣因氏其王父之字。」即諸侯之臣以其曾祖父之字為姓,如孔子以曾祖父孔父嘉之「孔」為姓。
四、「族」:「為謚,因以為族。」注曰:「或使即先人之謚稱以為族。」意即諸侯之臣以其先之謚稱為族稱。
五、「官族」:「官有世功,則有官族。」注曰:「謂取其舊官之稱以為族。」意即世襲之職,其後人以官名為族稱,如晉之士氏。
六、「邑」:「邑亦如之。」注曰:「謂取其舊邑之稱以為族。」意即所封之邑,其後人以邑名為族稱,如韓魏趙氏。
綜上所述,「姓、氏、字、族」之來源與其祖先世功有關,更為封建時代天子諸侯表彰功臣之禮,今人沿其姓氏族稱,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族稱同之,豈有任人隨意命名之理。這種漢族人民姓氏及其發源地為其族群稱謂的規定,凡有漢化之處,都不能自外於此一稱謂方法。
因此,臺灣的人在國外,其自稱來源必為「臺灣」,光復之前,閩人(光復後稱「閩南人」)來臺,其自稱來源必為「閩」,中原人士遷居閩地,其自稱來源必為「河洛」,語音音變為「ho11 lo53」,此法自古而然,不待贅言。
陸、族群自稱之慣例
族群的自稱以族群自我定義為慣例,不待他族命名。自古中原即以「華夏」自稱,並以「東夷」、「西戎」、「南蠻」、「北狄」稱呼四方族群,稱謂中必帶有鄙視之意,這是華夏民族以本族為中心,對其他文化落後的民族鄙稱的作法,若論四方族群,則各有其自稱,並不以華夏民族之鄙稱為其本族稱謂,舉例如下:
一、 漢代「匈奴」本號「熏鬻」。
二、「貉」字查《廣韻》有二音,一音[hok8]意指「狐」,二音[bik8],意指「北方獸」,再查《詞源》,「貉」作為民族稱謂實為假借字,本字應為「貊」字,音[bik8]。「貉獠」一詞依作詞者之意,應作民族稱謂,因此,「貉」應回歸本字「貊」音[bik8],不但音韻不類「ho11lo53」之「ho11」,所指實為周代東北地區的民族,即今韓國北方的民族,其自稱實為「朝鮮」人。
三、「獠」為古籍中少數民族之辱稱,其自稱為「仡佬」。
四、「佬」作為民族稱謂應作「狫」,為粵人(即廣東人)對「仡佬」族的稱謂,漢字書寫法帶有鄙意,而「仡佬」二字又作「犵姥」,可見漢字書寫確為鄙視他族之用法,用來對應其音,並非該族族稱之意。其後「佬」字成為粵人對他族的泛稱,如廣東人稱呼閩人為「福佬」,客家人亦同,但是音韻非其語音系統 [fuk lau]。可見客家人所寫「福佬」二字,是以客家本族之意,用來對應閩南語語音「ho11
lo53」一詞的對應法,這種使用「福佬」稱呼閩南語族的作法,追溯其源,即華夏民族鄙稱四方民族的傳統作法。
柒、民族稱謂之語詞所對應漢字,必須印證古籍資料是否為族名或地名、國名。
民族稱謂之語詞所對應漢字,必須印證古籍資料是否為族名或地名、國名,以符合《左傳》所載漢民族族群稱謂法。閩地自古為百越族所在地,自周代以來即陸續開發,但是,翻遍古籍,全然不見「貉獠」、「賀佬」、「鶴佬」、「福佬」諸詞有任何的記錄,可見這些名詞應屬近人「新」構之詞。反觀百年以前,閩南語族的傳統稱謂「河洛」一詞,不但臺灣通史作者又身為臺灣三大詩人之一的連橫所稱如此,現年算來近九十的諸位老前輩所稱亦是如此,考查史記等古籍所載,更是處處可見。而「河洛」所指即黃河、洛水一帶廣大地區,正是百家姓氏發源之處,可見此一名詞對應「ho11 lo53」一音,遠比「貉獠」、「賀佬」、「鶴佬」、「福佬」等詞更具代表性。
捌、參考人民之族譜,觀察移民的發源地。
參考人民之族譜,觀察移民的發源地,這是考查本族自稱,與民族溯源不可忽略的手續。依林再復《閩南人》一書所考,臺灣前一百姓氏中,七十二姓來自中原河南、山東、山西、河北、陝西五省,其中四十八姓來自河南,而以光州固始縣人最多。進一步考查移民的年代,來自閩南地區的臺灣人民,其先祖早在唐初高宗與唐末昭宗(西元六百至九百年)即已遷居閩南,且這種遷居是全城移民方式,不同於個別移民,沒有被閩南百越族同化的危險。且王審知建閩國,招納河洛賢士協理國政,維持唐制,五代十國中堪稱明治。文化的傳承在南宋朱熹的帶領下,文風大盛,從未聽說漢人被百越族給同化的記載。
四百年前,因明末世亂,人民生活困苦,大量閩人賣身給臺灣荷蘭人,入臺取代平埔族從事砍伐樟腦樹與獵取鹿皮的工作。工作之餘,整地務農,建立臺灣農業與私有財產制度的雛形。滿清時代,更因封鎖海岸,內地與臺灣斷絕,導致漢人娶妻的對象轉為平埔族之女性,平埔族女性因之大量融入漢族族群,卻也從未有漢族因此改變習性,同化於平埔族的現象,三百五十年前鄭經名臣陳永華所制訂,以河洛語誦讀四書五經的語文教育,有清一代從未中斷過,父系社會也從未變成母系社會。漢族的傳承,在各族姓的家譜、族譜中皆有記錄。因此,閩南語詞「ho11 lo53」對應「河洛」二字,從家譜與族譜中,可見端倪,不待贅言。
至於臺灣先住民冠上漢人姓氏,其早已歸化為漢人不止百年,無論生活、習慣、風俗、信仰、思想模式、行為模式、社會價值觀念等皆無異於閩南語族,依漢民族傳統先例,如孔子所說「中國入於夷狄則夷狄之,夷狄入於中國則中國之。」這些歸化的先住民,早已被認同於閩南語族,雖無族譜並不影響其為閩南語族的事實,但也不能因其無家譜、族譜,進而否定其他漢族家譜、族譜的真實性。
玖、結論
經由上述,閩南語詞「ho11 lo53」一詞,對應漢字「河洛」二字,不但可資說明臺灣閩南語族的發源地,在語音變化的學理說明上更具證據力。反觀「貉獠」、「福佬」皆為近人虛構之詞,實不足取。而「貉獠」一詞的創作者更自覺此詞不雅,因此,又虛擬一詞「賀佬」,進而又虛擬「鶴佬」以自解,臺灣閩南語族有以「鶴佬」自稱者,實肇基於此,而「鶴佬」一詞今已成為目前最流行的說法之一。
近來,閩南語族中,出現大量的母語工作者在從事閩南母語教育的事工,他們在其專業領域上,各展其所長。這固然是好事,但是,令人覺得奇怪的是,「ho11 lo53」一詞所對應的漢字,從報章雜誌與傳播媒體所見,許多本土文化工作者絕口不談先人傳統說法「河洛」二字,反倒欣然接納充滿鄙意與歧視的「福佬」與「鶴佬」(來自「貉獠」一詞的代換字)。問他對「ho11 lo53」一詞對應「福佬」與「鶴佬」的理由何在,竟皆人云亦云,提不出任何學理上的拫據。而教育為百年樹人之事業,在母語教學的教科書上,多數亦冠以「福佬」二字,以稱臺灣閩南語族,而從事教育的人卻不以為侮,可見其無知之甚。
筆者以為,臺灣閩南語族民族自尊心的淪喪,民族文化的滅絕,教育界的無知,從他們所用鄙稱的「福佬」與「鶴佬」二詞,可見一斑。自古至今,有那一個族群如此作賤自己而不自知的。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臺灣閩南語族在本土文化的教育環境中,首要之務就在正名,「ho11 lo53」一詞所對應的漢字,就是「河洛」二字,若無此一認知,民族文化的教育與傳承必將失去意義,所作的一切努力,終將成為空談。
朱真一
美國加州聖地牙哥台灣同鄉會
最近東海大學的洪敏麟教授,到美國各地台灣同鄉會及夏令會演講。雖他也到St. Louis來演講,因不在而無緣參加。昨天接到太平洋時報,看到<探索台灣語彙的文化內涵:洪敏麟教授演講>的報導,我也在NATPA的
Forum看到不少的討論。洪教授說Holo話是「河洛」話,源自黃河洛水的中原。強調「河洛人」的祖先是漢字的創造者,「河洛話」是中國古代語言最完美的繼承者,他顯然認為台灣人應該為此感到光榮。
沒參加他的演講會,只在本刊及e-mail上看到這些討論。固然有些人大不以為然,從e-mail中看到有人說不少的台灣人,因此被說得飄飄然,感到很「爽」。洪教授的說法不是新論點,台灣的漢語研究者一再地如是強調。連戰的祖父連橫大概是首先提倡Holo話是「河洛」話者。在美國提倡台灣文化的場合下,居然還會使聽演講的台灣人,因為Holo是「中原正統」而感到爽快,真是異哉!
Holo的漢字該如何寫的爭論已很久,台灣語言學者洪惟仁寫過不少文章,多次稱連橫將此語詞對應為「河洛」二字,是種錯誤,實際上該對應為「貉獠」二字。以後很多的漢文研究者搬出了各種音韻系統來證明「河洛」才對,其他用詞不管是「貉獠、福老(佬) 、鶴佬、學佬」都不對。看他們的討論從用「平仄」、聲調或「變調」以及那些漢字是「白字」等的爭論,都是主觀的辯證,自己的假設以及引用本就是主觀性論調的的文獻,強調族譜的重要性。<「河洛」乎?「福佬」乎?「貉獠」乎?--臺灣閩南語正名>是最代表性的文章。
去查「貉獠」一詞,很多人常愛引用佛教禪宗《六祖壇經》中有一段五祖弘忍和六祖惠能的對話。當惠能去找五祖弘忍時,弘忍說「汝是嶺南人,又是貉獠,若為堪作佛?」,談這第7世紀的典故時,還特別說「貉獠」即今所稱的「河洛」人、「福佬」人。可是去查六祖惠能,根本是廣州附近的人,從未住過閩南或潮汕地區。「貉獠」想是南蠻的通稱,
並非專指今稱為Holo人的地區。
為此特別去查並請教語文專家,除了看到有人說19世紀中葉,英文文獻就有Hoklo。因為英國人首先跟廣東人接觸,Hoklo是廣東人及客家人稱潮州汕頭地區人的用法。台灣日據時代,主要用福建人而不用Holo。找不到文獻可確定歷史上在台灣何時開始用Holo一詞。我碰到從東南亞、印尼或菲律賓等的華僑,他們也都自稱福建人,沒有人用Holo。不知以後為何在台灣,會自稱為Holo人及Holo話。
問了民族學院院長的施正峰教授,他坦白地說不知道。洪惟仁教授認為是廣東人稱潮汕人的用法,
我想大概是廣東人稱他們來自福建(Hok-kien),Hok就是「福」,lo是「佬」是蔑稱用法。我一向用Holo或須用漢字時用「福老」,因為「老」是尊稱。可是編輯總是主動地把那詞改為福佬或河洛。
其實「河洛」及「貉獠」之爭的核心,在於台灣人的「正統漢人」的幻想。像上述網站台灣漢學教育協會秘書長梁炯輝所寫,這是「台灣閩南語族民族自尊心的淪喪」,若不用「河洛」一詞,那麼「民族文化的教育與傳承必將失去意義,所作的一切努力,終將成為空談」。可見不少台灣人不論Holo或客家,對「河洛」或「中原」意識有不少的憧憬。
古董漢語研究者不願採用人類學或西方語言學的知識,專在主觀性論調的音韻學及族譜中打轉。最近生物學的研究,證實台灣人有很多「南蠻」及「番」的血源,很少源自華北。最近國際上包括中國的語言學研究,愈多人認為粵、閩及客語是在華南形成的(formed in the South),不是漢語的方言,是古漢語與古蠻語相互混合而成的語言,應是獨立語言。像《The Languages of China》 的作者 S. Robert Ramsey,討論時客家話時就說,雖然客家人有證據(族譜)說他們來自華北,但 ” For
no matter what the ethnic origin of the Hakka, the group is linguistically
Southern Chinese. The Hakka dialects are historically allied to the other Southern
dialects around them (Yue or Min). The Hakka dialects were formed in the South.”。不要因為大漢沙文主義而相信我們來自「河洛」及「中原」,甚至因而認為比北方漢人更為漢人為榮。
我們更要強調族群本無貴賤、高低、優劣之別。Holo對應「貉獠」或華南客家源自畬族並不可恥,更非背祖或污蔑台灣人。從現代生物學及語言學上來探討,會有更客觀的瞭解。
台灣人的自尊心不應放在遙遠虛幻的「中原」,該是落實在本土上。
作者:李國銘(屏東科技大學兼任教授)2000-10
智邦生活館公益電子報
「三山國王廟不能當做客家聚落的指標﹗」這句話已經不再是危言聳聽、驚世駭俗的特異見解了。不過,要讓這個觀念普及化,顯然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推廣。
在過去的一個世紀裡,一般的屏東人總把三山國王當成是客家文化獨特的註冊商標。走進一個陌生的村子裡只要看到三山國王廟,就篤定地認定這必定是一個客家村落。這種果敢堅定的決定甚至到了幾近迷信的地步,以致於有些人不小心看到有三山國王廟的福佬村落,就一口咬定這些福佬村民肯定是福佬客(被福佬化的客家人),或者推定這座三山國王廟必定原本是客家人所奉祀,客家人離開之後,廟和神被遺留下來讓福佬人接收來拜。換言之,就是把在福佬村落的三山國王廟看成是客家人開發移動的證據。
這樣的看法在最近幾年遭逢很大的挑戰。尤其是自從開放台灣居民赴中國大陸觀光、探親之後,到粵東旅遊的人士很快就會發現:原來並不是只有客家人才拜三山國王。把三山國王和客家人劃上等號只是過去海峽阻隔的情況下所產生的誤解。
簡單而言,三山國王是粵東地方的守護神。崇拜三山國王的信徒是跨族群、跨方言界限的。至少有三種人崇拜三山國王:一是當地的少數民族,也就是一般通稱的「畬族」;第二是潮汕福佬語系的「潮州人」;第三是客家人。在粵東當地甚至流傳一種看法,認為三山國王最先是畬族人的自然崇拜,再漸漸推廣給潮州人,最後連客家人也接受這種山神崇拜信仰。這種說法並非完全沒有道理:假設目前大多數客家人認為他們來自中原地區的說法沒錯,那麼三山國王信仰顯然不是客家人從中原帶來的習俗,而是他們在粵東「土著化」或「在地化」之後,才從當地的「原住民」那兒採借來的新信仰。雖然一般傳說三山國王肇基於隋、顯靈於唐、受封於宋,但實際上的源流可能要比這更早。更何況羅香林認為客家民系形成於唐末宋初。如果羅香林的說法和三山國王肇基於隋的說法都屬實,那麼,客家人在粵東形成特殊民系時,三山國王已經在當地流行三、四百年了。有了這樣的時間概念,我們還能說三山國王是客家人特有的文化胎記嗎?
「粵東的三山國王不是客家專屬的信仰」,這個概念在近來年輕一輩的台灣史學家之間幾乎可說已經是共識。邱彥貴早在1992年,就曾經檢視粵東一帶的地方誌,發現當閩粵居民大量移入台灣時,文獻中有記載的粵東三山國王廟分佈於下列各地:(1)潮州府所屬各縣、(2)嘉應州本州及州屬興寧縣、(3)惠州府陸豐縣。其中除了嘉應本州和所屬興寧縣以及潮州府屬的豐順、大埔兩縣是純粹客縣之外,其餘的潮州府各縣和惠州府之陸豐縣,皆屬潮汕語系福佬人居住的地域1。邱彥貴並且以台灣田野實例來說明:桃園縣全境及相連的新竹縣湖口、新豐、竹北三鄉鎮,以及苗栗縣南庄、獅潭、大湖等客家地區,三山國王或未成為奉祀主神,或未見有三山國王廟,甚至有些居民連「三山國王」這個名字聽都沒聽過(邱彥貴1992:66-68)。相反的,宜蘭縣有全台灣最多的三山國王廟,但在日治時代的鄉貫調查中,卻出現相當偏低的廣東祖籍居民(邱彥貴1996:267)2。可見不管是在廣東原鄉或在台灣新故鄉,三山國王和客家人兩者之間實際上並沒有完全絕對的相關性。客家人可以不拜三山國王,而拜三山國王的也可以不是客家人,這是被很多人所忽略的事實。
以屏東平原的例子來說,我們固然在很多客家村落發現有三山國王廟,但同樣的,我們也在一些福佬人的聚落找到三山國王廟,而且這些非客家人聚落的三山國王廟往往蓋得比客家村落的三山國王廟更為壯觀宏偉,甚至歷史更為悠久,或香火更為鼎盛。最有名的例子有潮州、海豐、九如、林邊等地。如果因為這些聚落有三山國王廟,就先入為主地認定這些福佬聚落過去是客家人先開闢的,那就值得商榷了。以潮州、海豐為例,光是這兩個地名就很有啟示性:如果我們今天到廣東省的潮州、海豐去玩,就會發現這兩個地方的主要方言是潮汕福佬語系的「潮州話」,而不是「客家話」。換句話說,屏東平原的潮州和海豐,很可能就是廣東潮州和海豐的福佬人(即「潮州人」)所開墾。他們不但帶來了廣東原鄉的地名,也把故鄉的神明也帶來了。不一定要藉助客家人,三山國王廟才會出現在潮州和海豐這兩個屏東平原的聚落。
林邊的三山國王廟也經常被文史工作者當成是福佬、客家兩方言群和協混居的重要證據。因為廟中有一塊乾隆二十六年(1761)的古碑,碑文中有「我港東人士,爰集倡議,閩粵善信捐資,鼎建廟宇在林仔邊,崇奉三山國王神像...」這些字樣。或許福佬、客家的確曾經在林邊和協混居,但光憑上述碑文這樣的一段話是不夠說服力的。因為所謂的閩粵善信捐資,並不等於就是福佬、客家合力興建。原因是:「粵籍人士」並不等於是客家人。不要忘了粵東還有很多福佬語系的「潮州人」。姚瑩答李信齋論台灣治事就說:「台灣之民不以族分,而以府為氣類。漳人黨漳、泉人黨泉、粵人黨粵。潮雖粵而亦黨漳。」可見閩粵攜手合作在清代是稀鬆平常的事,只不過粵方的合作對象通常是和漳泉人士同屬福佬語系的潮州人,而不是客家人。林邊三山國王廟碑文中提到的閩粵合作,粵方指的可能不是客家人,因為撰寫碑文的人署名「惠陸弟子趙正佳」。前面說過,惠州的陸豐縣住的正是潮汕福佬語系的「潮州人」。所以,林邊三山國王廟的乾隆古碑文,頂多只是告訴我們這裡曾經有粵籍的潮州人居住。要找客家人開墾林邊的史蹟,恐怕得另謀管道。同樣的,目前我也看不出有什麼理由可以相信:九如的三山國王廟是由客家人蓋了留給福佬人去拜。
為什麼現代的台灣人會把三山國王當成客家人的專屬信仰?我想,這和「潮州人」在台灣「消失」有連帶關係。廣東的潮州、惠州是著名僑鄉,幾乎是只要有華僑的地方就會有潮州人的蹤跡。在台灣開發之際,潮州、惠州人當然也義不容辭地和漳州人、泉州人、汀州人、嘉應州人一樣渡海來台開墾。從「潮州」、「潮厝」、「潮州寮」、「海豐」、「揭陽」這些地名不難想像,屏東也曾經有為數相當多的潮州人來定居。
潮惠兩府濱海一帶的潮州人所講的潮州話,和福建南部所講的漳州話、泉州話都算是福佬話,只是有地區性口音的區別。雖然今天我們聽潮州話有點吃力,但根據我在海外潮州人經營的商店裡買菜的經驗發現:「說台語瑪也通」。這也是為什麼康熙時代閩浙總督覺羅滿保〈議敘義民疏〉中會提到:「潮屬之潮陽、海陽、揭陽、饒平數縣與漳泉之人語言、聲氣相通」。
這種閩南、粵東相通的話,我們今天習慣稱它為「台語」。這種稱呼雖然有點大台灣沙文主義(例如忽略了新加坡人也是講這種話),不過如果要硬拗,也不能說絕對錯誤,因為目前全世界使用這種話最多的地方是在台灣,而不是在閩南或粵東。台灣的客家人當然不喜歡「台語」這個名詞。如果為了和「客家話」有所區別,我們就會把「台語」稱為「福佬話」或「河洛話」。用國語則稱為「閩南語」。並把講這種話的人稱為福佬人、河洛人或閩南人。
其實,上述三個名詞也沒有更高明到哪裡去。「閩南人」顧名思義是指住在閩南的人,但事實上,我們知道在粵東也有「閩南人」,而且他們的祖先不一定是從閩南遷去的。「河洛人」顧名思義就是指閩南人古早的時候來自中原的黃河洛水一帶。這種說法乍聽之下有道理,但卻無法解釋為什麼同樣也是來自黃河洛水的客家人不把自己稱為河洛人,反而用此來尊稱和他們相處不睦的閩南人。至於「福佬人」,想必是廣東人罵福建人為「福建佬」的意思。按照這種邏輯,粵東的福佬人應該叫「粵佬人」才對,但他們還是被稱為「福佬人」。相反的,福州以北那麼多的「福建佬」卻沒有人稱他們是「福佬人」。可見「福佬人」並不是從「福建佬」轉變而來的。
我們還可以發現,愈接近廣東客家鄉的閩南人,被稱為「福佬人」的機率就愈大。例如在彰化平原所說的「福佬人」僅指漳州人,而不包括離客鄉較遠的泉州人3。上個世紀有一些外國人寫介紹台灣的文章中,甚至說台灣的住民包括福建人、客家人以及汕頭的「Hoklo人」4;在這種情況下,「福佬人」專指廣東省潮惠一帶和客家人比鄰而居的潮州人。這兩個例子似乎暗示:「福佬人」其實是和「客家人」共生共存的。要探索「福佬」一詞的來源,似乎得和「客家」一詞一併思考5。
不管是「河洛」或「福佬」,這兩個詞如果按照字面發音,都不會變成我們常說的「ho-lo」(台語唸「ㄏㄜˇ樂」,客家話唸「ㄏㄛ 洛」)。更令人訝異的是,大部分的字典裡都找不到「河洛人」或「福佬人」這兩個常見的名詞。當然,我們更不可能指望從古代典籍找到它們。那麼,ho-lo或是hok-lo(k為內爆音)該如何寫呢?我在二十五史當中找到最接近ho-lo發音的名稱是「甌駱」6。文獻中那些古代的甌駱人究竟是何方神聖?這問題有待專攻中國邊疆民族史的學者來替我們解答。現在先讓我們從文獻上的記載來猜猜看甌駱人可能住在哪裡。
如果把文獻中的「甌」和「駱」都看成和「甌駱」有關,我們就會發現「甌駱人」大約分佈在以下各地:
(1)按照《史記》〈南越傳〉:「越桂林監居翁諭甌駱屬漢...」的這段記載,「甌」似乎在廣西桂林,人稱西甌。此外《資治通鑑》胡三省注引宋白曰:「貴州故西甌駱越之地,秦雖立桂林郡,仍有甌駱之名」。所以廣西、貴州可能是甌人分佈的地方。
(2)《史記》〈東越傳〉:「孝惠三年...乃立搖為東海王,都東甌,世俗稱為東甌王。」這個東甌在浙江南部溫州(永嘉)一帶。所以後來這裡有河稱為甌江,甚至延伸到閩北都還有甌寧(建甌)縣。這是百越中的東越地;東甌就是東越。
(3)《史記》〈趙世家〉:「夫剪髮文身,錯臂左衽,甌越之民也」。《索隱》:「劉氏云:今珠崖、儋耳謂之甌人,是有甌越」。所以甌越可能是在海南島。
(4)《史記》〈南越尉佗傳〉:「佗因此以兵威邊,財物賂遺閩粵、西甌駱...」。《索隱》云:「後南越王尉佗攻破安陽王,令二使典主交阯九真二郡,尋此駱,即甌駱也。」如果這種說法屬實,那麼甌駱人的分佈可以南達越南北部。
文獻上甌駱人分佈的地域看起來似乎不很精確,而且用今天民族學的分類標準來說,可能也包含不只一個族群。在秦漢時代的中原人士眼中,這些「甌」、「駱」、「越」都碼差不多,反正都是蠻夷番邦就是了。與其說「甌駱」是一個特定的族群稱呼,還不如說是類似「蠻、夷、狄、戎、番」之類貶抑他族的稱呼。就像「閩」字裡頭有一條虫,而「粵」字象徵一條蛇。
不管上面呈現的幾種說法是多麼不精確,至少我們知道:「甌駱」是中原人士用來指稱東南沿海一帶,從浙江南部到越南北部,西至廣西貴州的土著民族。而且「甌駱」一詞可能帶有貶義。
假設這樣的猜測可以暫時接受,那麼我們不妨再做更進一步大膽的推測:當客家人(不管他們的底是正統中原人士或是東胡突厥的一支)從北方來到南方時,就用過去的「甌駱」一詞來稱呼和他們有直接接觸的閩南粵東福佬人,即使這些被稱為「甌駱」的福佬人未必完全都是過去文獻上的「甌駱人」後裔。換句話說,當客家人使用「甌駱人」一詞來稱呼和他們有資源競爭衝突的閩南粵東人時,原本是帶有貶義的,一如移民台灣的漢人把原住民稱為「番」。而當地土著回敬「客家人」一詞,就如同本省人把二次大戰後抵台的中國人稱為「外省人」,雖然沒有那麼明顯具有貶義,但多少有點排斥的意味。客家人從北方南下時,或許當時具有較高的漢文化水準,所以也難免沾染漢人鄙視其他民族的傳統國粹惡習,才搬出「甌駱」這種稱呼。相較之下,當地人稱他們為「客家人」算是很客氣的了,只是沒想到當「客人」一當就當了上千年。就像大部分的「外省人」事實上居住在台灣的時間往往超過年輕的「台灣人」,更不幸的是,這些外省人的後代即使是在台灣土生土長,仍然會被叫做「外省人」。
「甌駱人」原本是具有貶義的稱呼,這種說法並不是我最先提倡。著名的閩南語研究專家洪惟仁先生也有相同的看法。不過他認為ho-lo應該寫成「貉獠人」。不用多做解釋,一看這名詞就知道這是用來罵人的名詞。如果我們把「甌駱」和「貉獠」綜合成「貉駱」,我們就會得到客家話中「ㄏㄛ
洛」的準確發音(不過很可惜,「貉駱」這個詞是不存在的)。不管是「甌駱人」或是「貉獠人」,這種寫法和「河洛人」相去簡直十萬八千里。「河洛人」一詞暗示這些人是中原正統高級文化的傳承;而「甌駱人」或是「貉獠人」則影射這些人是嶺南文化水準較低的土著。我個人實在想不透,自認為來自中原的客家人何必用「河洛人」這樣的敬語來尊稱和他們競爭資源的敵人。屏東的客家人過去稱呼福佬婦女為「綁腳嬤」,而稱平埔族婦女為「ㄏㄛ
ㄌㄛ ㄇㄚ」7。難道我們要寫成「河洛嬤」,來把平埔族的女人和黃河洛水扯上關係嗎?
「河洛人」和黃河洛水扯不上關係,「福佬人」讓人誤以為這種人只分佈在福建,而「甌駱人」的用法太過久遠,「貉獠人」的寫法又太直接傷人。所以也有人提倡乾脆把ho-lo音譯寫成「鶴佬人」。的確這是最能不望文生義產生誤導效果的寫法,但是詰屈聱牙,推行起來恐怕不太容易。所以我認為還是用「福佬人」,只是使用時必須記住,這個詞中的「福」字和福建沒有關係。
客家人南遷嶺南時,或許曾經鄙視閩粵當地土著,但是在地化的日子久了,就也接受了當地的信仰。這就像移民台灣的閩南粵東漢人,在台灣日子待久了,也多少接受了台灣當地土著的語彙(尤其是地名)。三山國王信仰可能是嶺南粵東當地的原生文化,客家人南遷之後漸漸接受了這種信仰。但是,我們不該忘記,在同一地區至今仍有畬族和福佬人也信奉三山國王。開墾屏東平原的粵東移民除了客家人之外,一定也有為數不少的粵東福佬人(潮州人),甚至可能也有漢化的畬族後裔,他們都有可能把三山國王的信仰帶到屏東來。當我們研究屏東平原的開發歷程時,三山國王的崇拜或許正好可以讓我們反省思索一下:粵東潮汕語系的福佬人都隱身到哪裡去了?
1 三山國王祖廟所在的揭陽縣河婆目前雖住有客家人,但請不要據此認定這間三山國王廟是客家人的廟,因為這些客家人的祖先可能是明朝才遷入此地,而在此之前,三山國王早已在這個地方存在將近一千年,而且遍佈潮屬各縣(邱彥貴,〈三山國王是灣屬的特有信仰?〉,《台灣史田野研究通訊》23:66-70。台北:中央研究院台灣史研究所籌備處,1992)
2 邱彥貴,〈宜蘭溪北地區的三山國王信仰〉,《「宜蘭研究」第二屆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頁266-303。宜蘭:宜蘭縣立文化中心、宜蘭縣史館、佛光大學南華管理學院。
3 林美容,《台灣人的社會與信仰》,頁19。台北:自立。
4 A.
Schetelig,《Zeitschrift f. Allg. Erdkunde zu Berlin》1868
; G. De Rialle,〈Formose et ses Habitants〉1885。
5 屏東的福佬人只有在和客家人做區別時才自稱福佬人。當他們要和高山原住民自我區別時,則自稱「咱人」;完全漢化的屏東平埔族後裔也使用「咱人」一詞來和高山族區分彼此。
6 新校本《史記》頁1809:「則西甌駱又在番吾之西...」、頁2969:「尋此駱即甌駱也...」、頁2970:「其西甌駱裸國亦稱王...」、頁2977:「越桂林監居翁諭甌駱屬漢...甌駱三十餘萬口降漢...」;新校本《漢書》頁3156:「南平氐羌、昆明、甌駱兩越...」、頁3157:「甌駱皆越號...」、頁3848:「佗因此以兵威邊財物賂遺閩粵、西甌駱...」、頁3850:「謂東越及甌駱等...」、頁3862:「故甌駱將左黃同斬西于王...」...等。
7 感謝屏東縣客家公益會理事長李貴文先生提供這項資料。
【後記】
本文提出之若干假設尚未經過史料詳細檢驗,敬請讀者明察。筆者有感於近年來,屏東地區把三山國王視為客家專屬文化象徵的通俗論述仍然普遍,爰此提出一愚管見,期待諸家對這個「常識級」的話題做進一步討論。
廣東省的海豐陸豐二縣在台灣常被認為是客家縣分,但根據廣東當地學者研究,這兩個縣屬於「粵東福佬文化區」(見林正慧1997引司徒尚紀,《廣東文化地理》,韶關:廣東人民出版社,1993)。司徒尚紀並認為,粵東福佬文化區的居民主要來自福建,幾乎全部使用閩南語,故有「福佬」之稱。這和本文假設的「甌駱人」說法有所不同。關於「福佬人即甌駱人」的說法,畢長樸先生過去亦曾提出相似主張。本文之撰寫承蒙詹素娟小姐協助蒐集資料,筆者亦感謝社區大學「屏東歷史導讀」課程上,同學們提出的意見。
──廣府、客家、福佬民系比較研究
作者:司徒尚紀(著) 語文:中文
出版地:廣州
出版者:中山大學出版社
出版日期:200109 頁數:451
ISBN:7306018175
▲ 封面
序、曾昭璿 頁a18-a20
第一章、嶺南漢民系形成、發展的歷史地理基礎 頁1-13
一、相對封閉和開放的地理區位 頁3-4
二、豐富多樣的自然條件與資源 頁4-5
三、土著居民及其歷史作用 頁5-6
四、相對安定、寬松的社會政治環境 頁6-8
五、移民方式及其分佈 頁8-10
六、嶺南地理環境內部差異 頁11-13
第二章、嶺南漢民系的形戶、發展和變遷 頁14-62
第一節、漢民系的劃分與地理分佈 頁14-17
第二節、漢民系形成的比較 頁17-40
一、廣府、客家、福佬系族源 頁18-22
二、廣府系定型于唐宋 頁22-30
三、客家系形成于宋元 頁30-36
四、福佬系形成于唐宋 頁36-40
第三節、漢民系的發展和變遷 頁40-62
一、明清以來廣府系鼎盛 頁40-44
二、明清客家系大遷移 頁44-49
三、宋元以來福佬系遷移瓊雷及海外 頁49-62
第三章、嶺南漢民系地區歷史生態環境與資源開發利用 頁63-150
第一節、歷史生態環境比較 頁63-77
一、廣府系地區複雜多樣的生態環境與變遷 頁64-68
二、客家系地區山區生態環境與變遷 頁68-72
三、福佬系地區臨海生態環境與變遷 頁72-77
第二節、資源開發利用方式比較 頁78-150
一、宋元以前廣府系地區傳統農業土地利用 頁78-84
二、宋元廣府系地區平原低地圍墾高潮 頁84-87
三、明清廣府系地區商品農業興盛 頁88-98
四、廣府系地區海洋資源開發利用 頁98-103
五、客家系地區以梯田為主的農業土地利用 頁103-114
六、客家系地區礦產資源開發利用 頁114-120
七、宋元以來福佬系在潮仙地區精耕細作農業的形成和發展 頁120-128
八、福佬系在瓊雷地區熱作農業土地利用 頁128-132
九、海洋開發在福佬系地區的特殊地位 頁133-150
第四章、嶺南漢民系地區城鎮與交通網絡歷史發展與分佈 頁151-
第一節、城鎮體系和城鎮特色比較 頁151-191
一、歷史早期政區中型城鎮在廣府系地區勃興 頁152-157
二、宋元建制城鎮的產生與分佈 頁157-166
三、明清商業城市和圩鎮在廣府系地區隆盛 頁166-178
四、港澳崛起及其城市特色 頁179-182
五、傳統農業社會下的客家系地區城鎮 頁182-186
六、福佬系地區港市型城鎮 頁186-191
第二節、交通網絡和分佈格局比較 頁192-219
一、歷史早期樹枝狀交通線在廣府系、客家系地區開辟 頁192-198
二、秦漢以來海上交通在廣府系、福佬系地區興盛 頁199-202
三、元明以來以廣州為中心的河邊發展 頁202-205
四、近代新式交通在廣府系、福佬系地區興起 頁205-219
第五章、嶺南漢民系地區聚落與建築文化地理比較 頁220-254
第一節、聚落選址佈局比較 頁220-238
一、廣府系地區歷史建築蠡測 頁220-223
二、形式多樣的廣府系聚落選址 頁223-232
三、山區客家系聚落與風水選址 頁232-235
四、臨海環境下的福佬系聚落 頁235-238
第二節、建築文化地理比較 頁238-254
一、廣府系風格多樣的建築文化 頁238-243
二、風格獨特的客家屋式 頁243-246
三、精巧的潮汕民居 頁246-249
四、熱帶臨海條件下的瓊雷地區建築文化 頁249-254
第六章、嶺南漢民系方言地理比較 頁255-276
第一節、方言形成歷史比較 頁255-258
一、粵方言形成于唐,定型于宋 頁255-256
二、客家方言形成于宋末元初 頁256-257
三、閩南方言形成于唐宋 頁257-258
第二節、方言文化內涵比較 頁258-263
一、粵方言多元文化層次 頁258-260
二、發達的商品經濟與粵方言 頁260-261
三、濃重中原文化內涵的客家方言 頁261-262
四、反映自然經濟為主的客家方言 頁262
五、突出古文化和海洋文化內涵的閩南方言 頁262-263
第三節、方言地名特色比較 頁263-276
一、古越語在粵方言地名中的特殊地位 頁263-266
二、藍色文化地名在粵方言地名中占優勢 頁267-268
三、商業文化地名在廣府系地區玉為觸目 頁269
四、特殊的客家方言地名反映山區地理環境 頁269-270
五、畬地名集群表示客家地區遊耕和梯田文化 頁271
六、礦冶地名反映客家系地區礦產資源開發興盛 頁272
七、厝聚落地名反映福佬系地區移民文化 頁273-274
八、海洋文化地名在閩南方言中的地位 頁274-276
第七章、嶺南漢民系風俗文化地理比較 頁277-324
第一節、風俗歷史淵源比較 頁278-283
一、廣府系保留古越人大量古風遺俗 頁278-280
二、客家系繼承中原風俗及其變異 頁281-282
三、福佬系風俗與閩風俗同源 頁282-283
第二節、風俗文化內涵比較 頁283-324
一、神靈崇拜 頁283-300
1.廣府系多神崇拜並存、2.客家系突出祖宗神和功名神崇拜、3.福佬系重海神和其他自然神崇拜、4.狗崇拜在福佬系、客家系中的特殊地位 頁283-300
二、飲食風俗 頁300-307
1.廣府系品類繁多的飲食風俗、2.客家系濃重厚味的飲食風俗、3.福佬系以海產品為主的飲食風俗、4.特殊的潮汕功夫茶 頁300-307
三、喪葬風俗 頁307-313
1.廣府系流行多種葬法、2.客家系特別盛行二次葬、3.福佬系葬法地區差異大 頁307-313
四、社會風氣 頁313-324
1.廣府系重商、2.客家系重教、3.客家婦女的特殊地位、4.福佬系堅強的內聚力 頁313-324
第八章、嶺南漢民系宗教地理比較 頁325-368
第一節、宗教在各民系的傳播歷史 頁325-336
一、廣府系地區為外來宗教首途之區 頁325-329
二、宗教傳入客家系地區相對較晚 頁329-332
三、宗教在福佬系地區傳播歷史悠久 頁332-336
第二節、宗教在各民系地區分佈比較 頁336-359
一、廣府系地區為各類宗教在嶺南薈萃之區 頁336-347
二、港澳是中西宗教在我國最大的中心城市 頁347-353
三、西方宗教在客家系地區後來居上 頁353-356
四、福佬系地區發展為宗教在嶺南分佈最集中之地 頁356-359
第三節、宗教文化特色在各民系區域比較 頁359-368
一、佛樂在廣府系和福佬系地區差異 頁359-361
二、潮州成為佛教在嶺南的教育基地 頁361-362
三、諸神空間共存在潮汕比其他地區明顯 頁362-364
四、佛教在客家系地區從神聖空間到世俗空間 頁364-368
第九章、嶺南漢民系文化團接融和文化整合 頁369-396
第一節、廣府文化圈與客家文化圈接觸 頁369-375
一、鋒面接觸 頁371-372
二、外緣接觸 頁372-373
三、內緣接觸 頁373-374
四、外緣切線接觸 頁374-375
第二節、廣府文化圈與福佬文化圈接觸 頁376-377
一、鋒面接觸 頁376
二、外緣接觸 頁376-377
第三節、客家文化圈與福佬文化圈接觸 頁377-379
一、鋒面接觸 頁378-379
二、環形接觸 頁379
三、切線接觸 頁379
第四節、民系區域文化整合 頁379-396
一、可視文化景觀趨同 頁380-384
二、語言差異減少 頁384-386
三、風俗文化趨近 頁386-388
四、人才區域互補 頁388-390
五、文化整合創新 頁390-392
六、鄉土觀念趨於淡化 頁392-396
第十章、建立嶺南漢民系人文地理新格局 頁397-418
第一節、民系歷史人文地理格局評估 頁397-406
一、民系歷史人文地理格局總體特徵 頁398-399
二、正面歷史效應 頁399-402
三、負面歷史效應 頁402-406
第二節、建立民系人文地理新格局的意義 頁406-412
一、歷史經驗的啟示 頁407-409
二、區域經濟一體化要求民系區域優勢互補 頁409-410
三、實施可持續發展戰略的要求 頁410-412
第三節、建立民系人文地理新格局的對策與措施 頁412-418
一、保持民系文化特色,淡化民系界線 頁412-413
二、完善溝通各民系地區的交通信息網絡 頁413-414
三、大力推廣普通話,克服語言和心理障礙 頁414-415
四、移風易俗,改造環境 頁415
五、提高落後地區社會經濟發展水平 頁415-416
六、加強建設民系文化特色的中心城市 頁416-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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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ô-ló釋義
Hô-ló人[4],是針對日常使用閩南語者[5]的族群之稱呼,是閩南民系的一支。多數的閩南族群會以居住地區或使用語言自稱,而不是血緣上的分類,比如雷州話人口自稱「雷州人」或「講黎人」[6];潮州話人口自稱潮州人,閩台片泉州話人口自稱泉州人,閩台片漳州話人口自稱漳州人等。廣義的鶴佬話[7]使用人口分布世界各地。講閩南語閩台片的台灣閩南人,在台灣與台灣原住民、客家人、外省人,合稱台灣四大族群。
貶義說
台語文學者吳守禮主張,「福佬」最初為客家語中對福建人的貶義稱呼,後來「佬」字的人義淡化,稱呼福建人還必須加上「人」字成為「福佬人」,最後連福建人和閩南系臺灣人都忘記「福佬人」是他族對該族的貶稱,也自稱「福佬」[8]。台灣施勝霖則認為「佬」字為貶義詞,「怎會有人自稱自己為XX佬乎?如客家人自稱
客家佬乎?客佬人乎?」[9]。
中性說及中立說
文獻指出「佬」本為中性,泛指人、男人或成年人,傳承自古俚僚語系,《玉篇》收錄表記為「佬」。如今在粵語中仍保留此用法,現兄弟之間也有「大佬」及「細佬」等叫法[10]。
清代盧德嘉的文獻,指出Hô-ló在清朝時表記為「福佬」,而此一語彙是客家族群對閩南語言族群的稱謂,即「福建佬」(福建人)的意思[11][12]。
洪惟仁指出稱佬為眨之說法,忽略「福佬」的客語漢字讀音是「Fuk-ló」,語音不合[13]。
「河洛」一詞多屬八、九十歲以上年屆古稀的長輩所用,連橫先生更代表著十九世紀臺灣閩南語族的傳統用法[14]。
註解
……
4.^ 台語辭典(台日大辭典台語譯本):hô-ló-lâng. 臺語信望愛.
5.^ 不代表這些族群皆認為自己的母語是Hô-ló語,如部分潮汕話的使用者。
6.^ 雷州話又叫做黎話。
7.^ 含閩台片和溫州蒼南平陽話、潮汕揭陽話、海豐陸豐話、隆都話、雷州話、海南文昌話。
8.^ 吳守禮. 一百年來的閩南系臺灣話研究回顧#正名. 老醫之家.
2003-04-02.
9.^ 施勝霖 1997,369
10.^ 張壽祺〈從民俗學考析廣州俚語「佬」字〉(羊城今古1990年第2期)
11.^ 《臺灣文獻叢刊》,〈第七十三種 鳳山縣采訪冊〉,「粵稱閩人曰福老,謂福建人也」,盧德嘉
12.^ 臺日大辭典,臺灣總督府,829頁,1931-1932年
13.^ 洪惟仁1987,132
14.^ 梁烱輝〈臺灣閩南語正名〉(社團法人臺灣漢學教育協會,2002.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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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佬為廣府人初時對閩南民系(福建佬)的俗稱[1][2]。縱然粵文中,佬字未必是個蔑稱,[3]可是對部分潮汕人而言,這屬於一個外來的蔑稱。
詞源
在閩粵邊界,閩客混住的地方,雙方互相稱呼對方為『講hoklo』與『講客的』。原潮州府(即現潮汕地區)有俗語:『大埔無ho,澄海無客』,說明ho與客並存。但從來沒有過自稱hoklo。
「hoklo」自中國清代以來表記為福佬。而英文關於「福佬」一詞,目前發現的最早的文獻出現在美國漢學家衛三畏(曾在廣府中心地帶廣州生活過一段時間)於同治甲戌年(1874年)所編輯的《漢英韻府》一書。
1894年,台灣人盧德嘉《鳳山縣采訪冊》出現『粵稱閩人曰福老,謂福建人也』。
台灣學者吳守禮對福佬二字解釋:『「佬」字在廣東話裡指「男子」,「福佬」二字起初可能如「福人」、「福建人」,到了客語裡就不同了。客語稱小偷叫「賊佬」稱啞巴叫「啞佬」。「福佬」自是帶出「討厭」、「壞」的貶義來』。[4]
台灣學者洪惟仁指出,「福佬」的客家話讀音是「Fuk-ló」(洪惟仁1987,132)。
施勝霖認為『佬字為貶義詞』,『怎會有人自稱自己為XX佬乎?如客家人自稱客家佬乎?客佬人乎?』[5]。
用字爭議
1907年,廣府名人黃節編輯的《廣東鄉土地理教科書》出現了「廣東種族有曰客家、福狫族,非漢種亦非粵種」;福佬一詞變成具污衊性的福狫。爾後彼時屬潮州府大埔縣的溫廷敬、鄒魯與落籍廣東省海陽縣(現潮安縣)的丘逢甲結合文人,與廣府文人以文章互相批評。此事使客家學開始起步,而「福佬」一詞也開始為人所知[6]。……
延伸閱讀
衛三畏:《漢英韻府》
黃晦聞:《廣東鄉土地理教科書》
林媽利:《我們流著不同的血液》
梁烱輝:《「河洛」乎?「福佬」乎?「貉獠」乎?》
林安吾:《培養公民素養
開拓人文胸懷》
Data links early settlers to African diaspora
參考文獻
1.^ 《臺灣文獻叢刊》,〈第七十三種 鳳山縣采訪冊〉,「粵稱閩人曰福老,謂福建人也」,盧德嘉,1894年
2.^ 台語辭典(台日大辭典台語譯本),「福佬:此語本來是廣東種族e5人對福建人e5輕視稱呼」,信望愛
3.^ 張壽祺〈從民俗學考析廣州俚語「佬」字〉(羊城今古1990年第2期)
4.^ 吳守禮. 一百年來的閩南系臺灣話研究回顧#正名. 老醫之家.
2003-04-02.
5.^ (施勝霖 1997,369)
6.^ 主要是因為溫廷敬所編寫的《潮州福佬民族考》一文……
漢典
hé
ㄏㄜˊ
háo
ㄏㄠˊ
mò
ㄇㄛˋ
方言集匯
◎
粵語:hok6 mak6
◎
客家話:[海陸豐腔] hok8 met8 [客英字典] hok8 met8 [臺灣四縣腔] hok8 met8 [寶安腔] hok8 | met7 [梅縣腔] hok7 [客語拼音字彙] hog6 log6 mag6
漢典
liáo
ㄌㄧㄠˊ
方言集匯
◎
粵語:liu4 lou5
◎
客家話:[客語拼音字彙] liau2 [臺灣四縣腔] liau2 liau5
[客英字典] liau5 liau2 [寶安腔] liau2
[梅縣腔] liau5 [海陸豐腔] liau2 liau5
-----------------------------
盧德嘉主編
中國哲學書電子化計劃
……福人 [1] 競渡而逃西 [2] ,客子 [3]
循溪而逐北。
[1] 粵稱閩人曰福老,謂福建人也。
[2] 下淡水在縣境之東,逃西者,謂西渡淡水溪來歸縣治也。’
[3] 客子指粵人,以其籍隸廣東,與我閩有主客之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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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佬村道(Fuk Lo Tsun Road)是一條位於香港九龍城的街道,名字來源自福佬村。福佬村道是一條南北縱向的道路,北接賈炳達道,南接太子道。
典故
福佬村道的轉角處還存留著一塊大理石,「佬」字被歲月蝕去了左半邊,剩下「老」。福老村。
福佬村道,獅子石道,侯王道,是三條東西走向的平行街道。正如我們印象中一樣,「佬」是有貶義。福佬村道與侯王道中間,隔了一條獅子石道。當時的「佬」們,活動範圍被限制在獅子石道的一側。而侯王道居住生活的,自然是所謂權貴們。在那個人們都安於過自己生活的年代,自然也沒那麼多不滿與反抗。好似,階級是他們無奈而又無法改變的一部份。
但據說,又有另一個版本。
顧名不思義,福佬並不是指有福氣的佬。在1894年,台灣盧德嘉《鳳山縣採訪冊》中,出現「粵稱閩人曰福老,謂福建人也」。
現時的福佬村道並非最開始的福佬村所在地。據《九龍寨城志·卷十九》記載,原本的福佬村,位於距離現在的福佬村道約1.5公里處的海旁。居民都是爲了躲避戰亂,由福建沿海一帶南下,到了這個小漁村。其後,沿海一帶多了許多印度人,泰國人。人們開始劃分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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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iali 1991年8月1日
……這裡的居民為客家人,但全都說閩南語。或許是基於生活上的需要而同化。雖叫車城,當地人以閩南語發音都是「柴城」,是這裡的舊地名。
行政院客家委員會網站
恆春半島,這個充滿陽光與沙灘的渡假勝地,除了是國人南台灣之旅不容錯過的重頭戲之外,它與客家人也有著一些淵源。
話說清朝時,開始在恆春城興建城牆,因為需要大量人力,於是招撫局自廣東潮州以及南部六堆招募壯丁來此開墾;另外,在車城、滿州鄉地區,則有許多從桃竹苗、六堆等地,二次移民來此尋找新天地的墾民,至今,在這些地方都可以尋訪到客家人遺留下來的蹤跡。
自由時報 2010-2-28
〔記者蔡宗憲/車城報導〕恆春半島唯一的客家聚落車城鄉「保力村」,雖然村內居民已經完全不會講客家話,但元宵節仍保持在三山國王廟「拜新丁」的傳統,讓附近居民感到新奇,湧入村內觀禮,把現場擠得水洩不通。
保力村居民雖然已經不懂客家話,但百年來仍以祖先習俗舉辦拜新丁活動,這幾年成立客家文化發展協會後,每年更擴大舉辦「客家新丁粄慶元宵」活動,希望藉由民俗活動讓村民找回客家傳統,彰顯聚落裡的客家文化特色。
昨天下午3時許,保力村三山國王廟內外擠滿人潮,門前擺滿新丁餅,不少父母抱著孩子到廟裡祈福,也有外地工作的遊子特別帶著新生兒返鄉,希望透過參與故鄉的傳統習俗,能讓孩子平安健康長大。
廟方人員楊林秀雲表示,過去農業社會中添男丁是大事,傳說當時三山國王爺降乩指示,要拜新丁孩子才會比較好扶養,因此前一年間家中如有新誕生的男孩,到了隔年的元宵節就要製作新丁餅,祈求神明保佑新生兒長大,也將喜獲麟兒的喜悅藉由分發新丁餅給親朋好友時分享給大家。
阿猴新聞網 2010.08.31
【記者劉馨蓮車城報導】協助清廷平亂有功而獲賜「褒忠」匾額的車城鄉保力村,為激勵後代子孫效法客家先民義勇精神、發揚客家文化,昨天冒雨首辦「客家褒忠義民節」-忠心相伴義風情藝文活動,安排多項客「氣」、客味十足的展演,並還特別請來知名的藍衫舞樂團到場助陣演出,獲得滿場早被閩南社會同化的老少村民之熱烈迴響,場面令人動容。
車城鄉保力村開庄二百五十年左右,村民為來自高屏「六堆」地區的客家二次移民,當時因人少勢孤力薄,約百年前即全部被閩南人同化,迄今客語完全流失,僅保存一些親人間的稱呼及風俗文化,故有「失落的客家族群」之稱。
近年來,村內一群有識之士,為搶救、找回並保存、發揚客家文化,成立「車城鄉客家文化發展協會」,由現任車城鄉公所秘書黃讚華擔任創會理事長、張吉雄為總幹事,積極推動包括母語教學、客家歌謠、美食研習等活動。
另有感於每年農曆七月二十日為部份客家地區盛大慶祝的「褒忠義民節」,且村內亦正好有一塊清乾隆皇帝褒獎村民協助朝廷平定「莊大田」之亂有功御賜的「褒忠」扁額珍貴文化古蹟,而於昨天首辦第一次的「褒忠義民節」,期望能激勵村民效法客家先民義勇精神、發揚客家文化。安排有客家點心品嚐、當地保力國小客家歌舞表演、耆老演講褒忠義民的由來與意涵、車城客家協會客家歌謠演唱、車城國樂團演奏及從萬巒請來的客家「藍衫舞樂團」等精彩演出,令現場大批被同化的村民,即使「有聽沒有懂」,但卻仍個個興趣盎然,頻頻叫好呼應,氣氛相當熱烈。
整場活動長達三個多小時,即使雨勢不斷,村民們仍熱烈捧場,連鄉長林錫章、鄉民代表會主席張福榮、縣議員林亞相及潘孟安立委服務處主住潘芳泉,也都大受感動的從頭在場撐到底,以行動表達對客家族群事務、文化等的尊重與支持。
車城鄉保力村冒雨首辦「客家褒忠義民節」活動,當地保力國小學童秀出精彩的客家歌舞,滿足不少村民失落許久的心。
小惡魔的單車俱樂部
2011-01-25 09:09
……今天騎行目的地是車城鄉保力村,曾在電影「海角七號」中暴紅的客籍小村莊,與恒春鎮一樣,為了滿足追蹤電影景點的影迷,保力村也設置了路標,供影迷找尋電影景點。
如同恆春鎮代表主席洪國榮對馬拉桑所說,保力是在車城鄉不在恆春鎮。導演魏德聖在拍攝「海角七號」時,有不少景點取自保力村,「海角七號」中一幕幕鄉村田園美景及國境之南懷舊氛圍,使得盛產洋蔥的保力小村落,也因電影一片成名。……
保力村位於車城東南端,為車城鄉面積最大的村落,墾拓於清康熙年間,開發時間僅次於車城,為恆春地區客家庄代表。
由於閩南文化逐漸侵入結果,如今保力村民已無法以流利客語對談,但仍保留不少傳統客庄獨有的特色,如宗祠、三山國王廟、褒忠紀念碑等,每年元宵節仍保有在三山國王廟「拜新丁」的傳統客家祭祖風俗。……
曾協助清廷平亂有功而獲賜「褒忠」匾額的車城鄉保力村,由乾隆皇帝褒獎村民平定「莊大田」之亂有功而御賜「褒忠」匾額。
涼亭下牌匾詳實記載這段客家先民可歌可泣,效忠朝廷的真實歷史。
車城鄉保力村開庄二百五十年左右,村民來自高屏「六堆」地區的客家二次移民,為何客語完全流失?主因為客籍人少勢孤力薄,百年前即被週邊閩南人同化之故。……
保力社區很小,很容易找到阿嘉躲雨的小雜貨店,保力分校轉角早餐店對面,就在龍井路與保力路交叉路口,沒有店名,但名聲很大,好多遊客總是報著阿嘉的名號前來,坐上劇照中的長板凳,滿足成為電影角色的快意。
恆春半島唯一的客家聚落,海角七號劇中人物馬拉桑向代表主席自我介紹就是「我是保力A客人」,雖然保力村人大都會自稱是客家人,但很少人會講客家話,反而說閩南話,保力村是研究客家族群變遷很好的題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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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ublefish2的地盤 2008.04.22
去年擔任國語文競賽客語國中組評審委員時,聽屏東教育大學的江俊龍說,“唐山過台灣”,應該是“長山過台灣”。福老話“唐”、“長”同音,可是客家話“長山”就不能唸“唐山”,可見,不論閩客,原本應該是“長山”。福老人因為音同,訛作“唐山”也就罷了,有趣的是,客語明明說“長山”,卻寫成“唐山”。這樣的音訛造成的形訛,恐怕一時也改不過來,姑且不予深究。只是當大家都忘了“唐山”原本是“長山”時,表示“長山過台灣”已是很久遠的故事了。……
鷂客家協會 2006.11.13
台灣漢人的祖先「來台祖」,到底是是「唐山過台灣」?還是「長山過台灣」?筆者從小聽大人說都是「長山祖」、「長山過台灣」,最近請教四縣客和海陸客的朋友,都稱如此。但為何歌曲或書本都寫「唐山過台灣」?本人推論是河洛話引用所致,因為「長」和「唐」的河洛話發音一樣,所以被引用為「唐山」,但是用客語發音就立判分明了。
無諍寂 2010/07/10
11:01
……「外省人」其實是一個後造的名詞,與「閩南人」一詞一樣,都是蔣氏政權創造出來的新名詞。那麼早期的台灣人是怎麼稱呼「外省人」呢?很簡單,用的是「阿山」。
「阿山」一詞脫胎自「唐山(長山)」,「唐山」一詞本字應該是「長山」,唐山這個寫法又是一個神話創製,為什麼稱做「長山」,看一下福建的地形就明白了,長山原本指的是武夷山,引伸為山背後的中國內陸,不過到台灣以後,長山的意思再延伸成包括福建沿海,也就演變成指稱整個中國的字眼。……
蕭氏祖譜
……「唐山」也有人寫作「長山」。在本省人的意識中,並不是一個專屬的固定地名,而是泛指地勢多山的福建和廣東。實際上,把閩、粵兩地稱為「唐山」,不但台灣如此,分散在南洋各地的華僑社會,也莫不如此,理由很明顯,大家都是「唐山人」的後裔,來處相同,日常所用的語彙,當然也不會有兩樣。……
◎ kaiah
28-8-2003 12:01 AM
馬來西亞佳禮中文論壇 » 方言鄉語 » 閩南語
唐山在河北省吧!知名的"唐山大地震"。我看過一篇文章,就是台灣人常說的"唐山"(表示中國大陸),其實應為"長山"(tng5
soaN)。閩南語這兩個詞同音。裡頭又說到客家人也是說"長山"(chong san)而不是"唐山"(tong san),只是近來受到閩南人寫成"唐山"的影響,也跟著改口稱"唐山"了。
南洋華人也是叫中國為"唐山"(閩:
tng5 soaN, 客: tong san)嗎?
還是"長山"(閩: tng5 soaN, 客: chong san)?
◎ 艾華
28-8-2003 02:13 AM
廣東人說“唐山”(tong san), 客家人也說“唐山”(tong san, 聲調和粵語稍有不同)。因此,應該是“唐山”,而不是“長山”。
記得李小龍那部電影“唐山大兄”嗎?主題曲也叫“唐山大兄”,蠻好聽的。
◎ kaiah
28-8-2003 02:50 AM
對哦!"唐山大兄"....
那"長山"的說法應該是錯的了。
◎ limkianhui
28-8-2003 09:29 PM
還有:唐人街、唐衫....
◎ fz 29-8-2003
05:02 PM
福州話中"唐山"與"長山"也是同音.我們講 丈夫 叫 "唐晡"或"長夫".:sp:
◎ 超憲
30-8-2003 09:18 AM
的確是「唐山」啊!
這點還有啥疑問嗎?
◎ fallinlove
31-8-2003 04:15 PM
在大馬小館子吃飯,還可以點『唐茶』呢!
◎ 音樂才子 2-9-2003 05:19 PM
對,唐人,唐書,唐山。
行政院客家委員會網站
四縣音標 長山[congˇsanˊ]
海陸音標 長山 [chong sanˋ ]
大埔音標 長山 [chongˇ san┼]
饒平音標 長山 [chong.. sanˇ]
詔安音標 長山 [chongˋ sanˇ]
國語詞義 唐山
英語詞義
mainland China
……鍾肇政所以在三部曲裡,也出現過「祖國」字眼,有所謂「祖國情懷」,他也有一些正面的表白。他說:「這是不是一種祖國情懷的很明顯的表露呢?我一直沒有仔細去想,不過,模糊的感覺到,上一代都會有一種祖國情懷,這個很難怪。」「像我這一代,或寧可說在我上一代台灣人中間,可以說是相當普遍存在著的一種心態,被異族統治之下,心靈希望有一個依靠,那就是他的祖國。他的祖先來自的地方就是祖國,認為那個地方就是原鄉,對他還是有一份懷念。」「我一直不願用唐山的『唐』這字眼,我有我的堅持。因為口頭上沒有人講唐山,戰後才有唐山這種說法,那是中國式的說法。根據我從小聽慣的,那是『長山』,客家話長山,指長長的山。……」「一個人死了叫『轉長山』」。19
鍾肇政的自白,再一次證明他是一位忠於史實和事實的小說家,他無意以自己的意志去扭曲小說中的人物,不諱言他們的確具有「祖國情懷」,但也像葉石濤所分析的,它不能等同「國家」「民族」的認同。他只是受到壓迫、感覺無助時的精神避難所。鍾家人在日本人准許兩年內自由離境時,確曾舉家遷返「原鄉」,最後還是都遷了回來。主要的考量是在台灣、一家人才有「依據」可以活得下去。鍾肇政說,這和解嚴後返鄉又返台的老兵情形相同:「因為你除了台灣,已經沒有地方立腳了。台灣已經成為你生死與之的地方了,祇是你不願意這樣想而已。我的來台祖以下六代人,就有過兩代有這樣的體驗。」他也評論吳濁流《亞細亞的孤兒》裡的「胡太明」,不見黃河心不死,一定要親自去看看,證明自己是到處沒人要的、亞洲的孤兒、結果發瘋了。「到我這一代,就朝更明朗的方向走遠。」20。鍾肇政在三部曲的「原鄉」、「祖國」與其說是「模糊的感覺」,還不如說是「不確定」,所以,葉石濤說,國家、民族都不是它高尚的口號,卻斬釘截鐵說它是「保鄉衛土」,理由在於他筆下的「陸家人」以及他們所代表的台灣農民,已經把「祖國」當藉口,當作反抗日本人的「口號」,實質上是為捍衛家園,為保衛鄉土而戰了,因此,鍾肇政才要堅持、認為幻想中的「祖國」是長山、不是唐山。只有「唐山」才有父祖之國的實際意象,而長山只是長長的山,長長的山在客語裡是大山的意思,大山是一種地理環境的自然印象,沒有精神寄託的實質意義。現實世界的「鍾家」,六代人裡已有兩代人,以實際經驗證實「長山」無以為生,只有在台灣的家園才是他們賴以為生的家國。生為鍾家子弟的鍾肇政,如何可能不知道他的祖先挺身而戰,為的是什麼?怎麼可能捨他們生計所繫的土地家園,而為虛幻的「祖國」而戰?
胡紅波收佇《鍾肇政文學會議論文集》兮論文《兩套《三部曲》裡的山歌、採茶和民俗語言
》(原文請參考呂興昌先生兮台灣文學研究工作室連結 )有講著鍾肇政兮用字,嘛對「長山」、「唐山」有做一寡討論,摘錄佇下跤予逐兮參考:
其次例如「長山」、「長山人」,是客語稱中國大陸、大陸人的意思,祖先來臺叫「來臺祖長山過臺灣」,回老家叫「轉長山」,諱言人死也叫「某麼人轉長山去了」,絕無稱「唐山」之例,長、唐雖然同韻,也絕不混淆。
《沉淪》(鍾肇政《台灣人三部曲》第一部)第一章數度提到「長山來買茶的人」,在《江山萬里》第二十二章,有一段回憶的話:兒時,我見到幾次「長山人」,他們似乎是來臺灣謀生的。
我還記得,當時我問父親那是什麼人,父親答說是「原鄉人」,我不懂,他便改說就是從長山來的長山人,這是我對長山
人的 第一個印象。
無論是渡海的先民在海峽迴望神州,或詩人在鐵砧山上極目遠眺中國大陸,一片浩渺之外正是萬里山河,鐵砧山上勒石「江山萬里」四字正為「長山」一詞做了最好的註解。所以在《流雲》第四章末有句「然而那些兵士們從『長山』來的。」「長山」下夾註說「客語,指大陸,或係唐山訛音。」所謂「訛音」之說其實是不必要的,儘管「唐山」看起來比較雅,今天用的人也比較多。
鍾肇政所以在台灣人三部曲裡,也出現過「祖國」字眼,有所謂「祖國情懷」,他也有一些正面的表白。他說:「這是不是一種祖國情懷的很明顯的表露呢?我一直沒有仔細去想,不過,模糊的感覺到,上一代都會有一種祖國情懷,這個很難怪。」「像我這一
代,或寧可說在我上一代台灣人中間,可以說是相當普遍存在著的一種心態,被異族統治之下,心靈希望有一個依靠,那就是他的祖國。他的祖先所來自的地方就是祖國,認為那個地方就是原鄉,對他還是有一份懷念。」「我一直不願意用唐山的『唐』這字眼,我有我的堅持。因為口頭上沒有人講唐山的,戰後才有唐山這種說法,那是中國式的說法。根據我從小聽慣的,那是『長山』,客家話長山,指長長的山。……」「一個人死了叫『轉長山』」。
會記得幾阿冬前,佇報紙兮副刊頂峘讀著一篇文章,作者佇彼內底解說講是安怎台灣人 kā 中國號做 Tn̂g-soaⁿ,伊兮講法真心適,牽拖對往早祖公仔行船去中國,看著海岸,攏是相連紲兮山龍,作者講所以怹才會 kā 中國號做「長山」,意思是講位海口看--過,有長長長兮山佇彼。
彼兮時陣我猶袂頂真 teh 學母語(即句話嘛怪怪,既是母語,nah著另外頂真去學),所以看煞了後雖罔心內僥疑,總--是嘛毋知欲安怎 kā 掰喙,紲--落閣量講:「Ê!著--ho•hⁿ,『Tn̂g』即字除去『竹篙長長長』兮即字『長』,閣有影毋知欲鬥對 toh 一字--neh。」
即兮例有影 kā Hō-ló 因為去予顧面桶拖磨,失去家已兮地位,表現佫誠明。
若我即馬
kā 想,Tn̂g-soaⁿ就是唐山,我往改根底是即兩字攏總毋捌得,安怎講毋捌,我下跤來拆白。
幾阿冬前,我根底毋知「唐」即字兮呼音,若真正欲讀,干凋知影 "tông" 若定,事實上「唐」有兩兮音,讀冊音呼做
"tông" 無毋著,毋閣白話音就是 "tn̂g"。
山--哩,即字閣卡趣味,一般咱受著華語兮影響,攏會誠自然 kā 「山」想做峘山、草山兮彼兮山,毋閣佇 Hō-ló 內底,「山」兮意思是比華語閣卡饒裕--兮,毋是干凋一兮意思若定。
咱 Hō-ló 講「山」,有時陣是 teh 講山頭,有時陣是 teh 講陸地,毋知大家咁捌注意?
比論講,「起山」即兮詞即馬少年輩卡袂曉講--啊,「起山」並毋是去 peh 山,「起山」就是位海--裡起
lih 陸地兮意思,孔子字講做「登陸」,有一句俗語講:「後尾落船,代先起山。」是 teh 講原底做後壁兮人,尾--阿煞卡贏一起掔做頭前兮人。
閣來,毋知有人細漢兮時,厝--裡兮序大去「外頭山」作穡--兮-無?這兮「外頭山」嘛無定著是佇山內兜,去外頭山兮意思,就是去外地,「山」佇這干凋是「地方」、「所在」,佮山頭嘛無佇代。
Kā 《台日大辭典》掀--開,嘛通揣著真儕佮一般咱認為兮山卡無成兮語詞,親像「山味」,是指陸地上兮好食物,「山戰」,是陸戰兮意思,論真--起-來,咱四常講兮「海軍陸戰隊」,若咱祖公仔應該會講做「海軍山戰隊」兮款。(阿榮,聽講你去抽著海山仔--喔,誠硬斗--喔!)
當然 Hō-ló
兮「山」猶原有山頭兮意思佇哩--哩,像「崩山」、「山內兜」佮「山頭鹿角尾」,就攏愛做「山頭」來想,毋通去拂毋著去--neh。
話講倒轉--來,「唐山/Tn̂g-soaⁿ」,就是「唐人」兮「土地」兮意思--啦,啥物長長長兮山龍,彼是袂曉 Hō-ló ,choaⁿ-á 七呾八呾--兮,毋通 kā 信道。
潘科元
潘科元台語文理想國 2007.01.01
頂幫講著「詞義系統」,佇遮比一个例。「上(siōng/tsiūnn)、下(hā/hē)、起(khí)、落(lo̍h)」即種動詞,佇各種語言个詞義系統內底,攏有真儕引申个用法。Metaphor We Live By即本名著,就有詳細討論著英語是按怎運用即號空間詞來建置伊个語言暗喻系統。所謂「暗喻」,是講佇視覺个空間上,無的確真正有「上、下」个關係,有tang時仔,是心理狀態个比喻niā-niā。
北仔話个【上、下】,佇台語內底有袂少是用「起、落」來表現。毋閣,有時卻是用倒píng个方向來表示共款个意思。北仔話講「上廁所」,古早台語有講「落礐(lo̍h-ha̍k)、落廁(lo̍h-tshè)」。
另外有卡複雜个情形。台語講「上船」(tsiūnn-tsûn)、「落船」(lo̍h-tsûn),用北仔話會想講即兩个詞意思對反,其實攏是 go aboard,卜坐船去啥麼所在。坐船是愛peh「上」船个pūn頂(【甲板】),閣再「落」去bâ-lî房,抑是船堵內。這只是一種理解方式,嘛會使以岸頂佮船个峘度來想,叨一爿卡峘是無一定,所以有時是「上」,有時是「落」。若卜講北仔話个【下船】,台語是講「起船」(khí-tsûn)。起船,就是卜「起山、上(tsiūnn)山」(上岸、登陸)。因為咱个頭殼已經予北仔話个詞義系統摃亂去矣,所以《線上台日典》將「起船」个解說翻譯做「上陸,落船」,伊毋知影本成台語个「落船」毋是北仔話个【下船】,顛倒是【上船】。
貨裝船,叫做「落水」(lo̍h-tsuí),北仔話是【上貨】;卸船貨叫做「起水」(khí-tsuí),北仔話是【下貨】。「走水仔佇某麼港口偷起水」。日本時代个「警察語學講習資料」有一句話講,空襲个時,「塊起落水个,亦計計著tsi̍t時停工,閃歸堆tsiah好」。
【上學】,台語有「上學(tsiūnn-o̍h)」嘛有「落學(lo̍h-o̍h)」,攏是去學校。這著是一種卡純个metaphor,並無空間个峘低關係,所以咱袂使講台語存在即兩个詞來講共意思,是自我矛盾。閣進一步想,正經語言生本著足儕矛盾,有美國儂寫歸本冊來討論英語即種現象,並無要求著愛「修正」英語)。轉來是「放學」(pàng-o̍h)。
「落街(lo̍h-ke)」、「上街(tsiūnn-ke)」攏是【上街】。「落墟(lo̍h-hi)」是去墟裡,我無查著「上墟」即種講法。
我个感覺,「落船」比「上船」卡tsia̍p用,俗語講「後尾落船,代先上(起)山」;抑「落街」比「上街」卡有塊用,安童哥買菜歌內底攏是講「落街」、「落街市」。呂柳仙个唸歌嘛是按呢。這是íng時,即馬卜死毋斷氣个台語,kánn攏講「上船」,iah「落街、上街」攏無啥儂塊講矣。
以上若有講tānn,敬請指教,擼力。